李真不知這李師姐叫住自己是什么用意,只能滿腹狐疑地聽話留下。
李師姐見眾孩童散去,才對李真露出一個笑容:“你是華子叔家的小九,對嗎?”
李真一怔,迅速想了起來:“你是燕子……燕子姐!”及時改口加了個“姐”,總算沒忘記自己的身份。
那李師姐笑著摸了摸李真的頭:“原來你知道我是誰啊?!?p> 李真當(dāng)然知道。眼前這個燕子姐,是李家村多年來唯一登仙的人,全村誰不知道她。
她的父親李明本來是個普通農(nóng)夫,因為家里出了這個好女兒,被村民公推為村長,也很快成為村里最有錢的人家。
村民們都有種簡單實用的認知:李明有個女兒在方丈山上,所以當(dāng)村長就肯定鎮(zhèn)得住,反過來別人鎮(zhèn)不住他。
李真見到同村,真是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知道自己在山上生活,可能很長時間都要依靠這位師姐照顧了。
李燕子雖然也出身李家村,但她的氣質(zhì)談吐,分明就是道門弟子的樣子。看來是從小上山修行,環(huán)境能徹底改變?nèi)恕?p> 李真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誰的?”
李燕子拿出一封信:“我托徐教諭從家?guī)?,徐教諭在里面夾了張紙條告訴我的?!?p> 聽說徐教諭還暗中做了這事,再加上徐教諭當(dāng)時為了自己的靈根問題據(jù)理力爭,李真默默記下了這個恩人的名字。
李真抓住老鄉(xiāng),問道:“燕子姐,記名弟子到底是什么?干什么的?”
李真見到老鄉(xiāng)感到激動,李燕子又何嘗不是如此,她看到李真也特別高興,知無不言:“咱們方丈山分入門弟子和記名弟子。入門弟子整天只管修行,不管別的。像那些耕種靈植、收集材料、建造房舍、生意往來的事,都歸記名弟子管。還有凡人的事情,大部分也歸外記名弟子中的執(zhí)事管?!?p> 李真這下明白了。其實記名弟子就是道門用來供養(yǎng)修行、建立統(tǒng)治的工具。
修士不是真神仙,他們也需要各種資源供給。但這些清高的大爺們又不肯自己下地種東西、自己掄鎬頭挖礦。
所以記名弟子就是那些資質(zhì)不高、在大道上成就有限的弟子,被專門派來生產(chǎn)資源,或者驅(qū)使凡人生產(chǎn)資源。
李真又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那個學(xué)正說我是廢靈根,這是什么意思?”
聽李真問到這個問題,李燕子明顯有些為難,好像是在想什么樣的說辭才不會損害這個孩子的心靈。
想了好一會兒,李燕子的眼神才變得堅定,說道:“廢本命的意思,就是說他們也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修煉,只能先接過來看看?!?p> 李真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問道:“這種情況很常見嗎?”
李燕子道:“這種情況不多見,但每年也會有幾個,我那年就有一個廢本命的女孩。不過你也別怕,我那個同年也練到了煉氣二層,還學(xué)會了種靈植的手藝,以后也過得不會差?!?p> 聽到李燕子這么解釋,李真心中一半竊喜一半不甘。
竊喜的是,自己還是擺脫了凡人,成為極少數(shù)的幸運兒。就算是無法接觸到更高的世界,也能過上優(yōu)渥的生活。
不甘的是,自己來到一個修真世界,卻可能永遠成為不了高等級修士,只能混混日子。
都上山了怎么還沒有金手指的跡象,老爺爺、小瓶子、石珠子、葫蘆、鏡子……你們在哪啊……
正胡思亂想,卻聽到李燕子說:“話說回來,其實我們雜靈根,又能比廢靈根強多少呢?都是一樣不能筑基,只能留在這耗幾年,然后熬到四十歲下山去干些庶務(wù)……嗐,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既來之,則安之。你還是好好學(xué)門手藝,以后從這出去也好謀個差事?!?p> 李真這是第二次聽說“離開宗門”,上一次是聽村長李華說燕子會從宗門出來,到衙門去任職。李真忍不住問:“為什么會離開宗門?”
李燕子感覺站著和李真說話有點奇怪,就蹲了下來,道:“宗門的規(guī)矩,如果不能筑基,無論記名弟子還是入門弟子,就只能在山上待到四十歲。
李真一怔:“四十歲以后呢?”
李燕子道:“四十歲后就要下山,酌情安排差事。可能是去府衙縣衙,也可能是去其他方丈山的產(chǎn)業(yè)。要是太差哪都不要你,你就只能去當(dāng)散修了?!?p> 李真聽著李燕子介紹,暗自想道:那這方丈山還真不賴,起碼能解決個企事業(yè)編制嘛。
李燕子跟李真說了許多,也不知道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聽得懂,笑著伸手捏了捏李真的臉。
李真被這么一捏,嚇得全身激靈一下,然后才想起自己在對方眼中是個小孩。平復(fù)心情才問道:“上山時,四靈根的孩子怎么分了兩組?”
李燕子聽到李真這么一問,有點沒明白:“什么意思?”
李真道:“就是剛才在下面的時候,選記名弟子,把四靈根的孩子分了兩撥。”
李燕子想了想,才醒悟道:“你說這個啊。因為我們有兩個院,大家干的活不一樣,所以他們在那邊?!?p>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李真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神情,知道這不是真的。
李燕子說這些話時,明顯帶著一些“不忍心告訴你真相”的神色。如果是六歲的李真,肯定看不出來是什么意思。
但二十多歲的李真卻知道,這個表情背后的含義:
那三十個孩子,被宗門認為雖然是雜靈根,但還有一點更進一步的希望。
這三十六個孩子,則是被宗門認為徹底沒有希望,只能打發(fā)來干雜務(wù)。
李真感激于眼前這位燕子姐的善良,大概在古人的眼中,“同鄉(xiāng)”確實是一種了不起的情誼。
更何況李燕子一個人在方丈山這么多年,看到這位小同鄉(xiāng),更是把自己對家鄉(xiāng)的感情寄托在了他身上,所以才會如此照顧,知無不言。
李燕子把李真抱了起來,李真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雙腳離地了。
李燕子道:“你住二十五號房,明天我會給你安排活的。”
李真被抱到寢室門口,李燕子才放下他,揮手告別:“小九……不對,李真,明天見?!?p> 他鄉(xiāng)遇故知,算得上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李真高興難掩,覺得自己在這里有了一個熟人,還是自己的“班主任”,多少會好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