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警方找上了二元店。
來了兩個男警察,一老一少,老的負責問話,小的負責做筆錄。
“我們看了錄像,今天下午一點半左右,受害的女學生跟其他三個高中男學生一同進了你這家店,當時你在店里嗎?”
“在?!标憟蚝芘浜?。
“她們是進來買東西?還是隨便看看?”
“是這樣的,女學生先進來,起初感覺是隨便看看。至于其他三個人,他們的心思全都在女孩身上,買不買東西對他們應(yīng)該不重要?!?p> “嗯?!本焱O聛碜聊チ艘幌?,說:“你剛才是否在暗示說,那三個男生對女孩子存有青春期的特別興趣,有這個意思嗎?”
陸堯篤定地點點頭:“是的,那是很明顯的事情,隨便一個人都看得出來?!?p> 他心說這警察辦事真是麻煩,問這些干嘛,不趕緊去驗證那三個小畜牲的犯罪證據(jù),在這里推想什么犯罪動機,難道不知道仨畜牲對女孩有非分之想就不能把他抓起來?
“他們在你店里的時候,那三個男學生有沒有言語上或者肢體上對女孩有過冒犯?”
“這倒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三個對女孩很體貼,個個都是馬屁精。但這只是表面上看如此?!彼氐貜娬{(diào)了最后一句。
“哦?!本旆路鹩窒氲搅耸裁?。
“‘哦’是什么意思?”陸堯明確表達自己的不滿?!罢埶∥抑毖?,你們應(yīng)該去好好審問那三個小混蛋才對。”
警察很具洞察力,敏銳觀察到陸堯態(tài)度有些不尋常。
“事實上,我們已經(jīng)審問過很多遍了,該問的也都問了。你好像對那三個高中生有點意見,難道你認為他們跟女孩受害有關(guān)系?”
“什么叫做我認為?!”陸堯險些對人民警察出言不遜了,“不要告訴我你們還沒找到證據(jù)吧!”
警察不知不覺嘆了口氣,似乎又立即感覺身為人民警察傳遞負能量有所不妥,便提高聲音說道:“沒錯,根據(jù)原來的一些證據(jù)和近幾年的未成年人犯罪案例,我們一開始是懷疑那三個高中生,可是……路上的攝像頭顯示,在女孩到達垃圾站之前,那三個男生就跟她分開了,也就是說,我們?nèi)狈χС诌@三人實施犯罪的證據(jù)?!?p> 陸堯聽得心里直冒火,原本以為這是鐵案,唯一的難度就是找到那三個人(如果潛逃),現(xiàn)在聽警察一說,怎么好像連個嫌疑人都不能敲定。
“那女孩到底是誰害的?垃圾站那邊的監(jiān)控錄像呢?看了沒有?!”
他情緒一激動,一時忘了身份,忘了自己才是那個被質(zhì)詢的人。
警察并沒生氣。
“這正是奇怪的地方,偏偏垃圾站那邊的攝像頭壞了,女孩被害的前后過程,我們一點錄像資料都找不到,只在最近的一個攝像頭里看見她獨自向垃圾站走去?!?p> “為什么她要一個人去垃圾站?垃圾站跟她回家的方向一致嗎?”他繼續(xù)發(fā)問。
“垃圾站那邊是個條死胡同,沒路,當然也就跟她正?;丶业穆凡灰恢铝?,而且,我們也沒看出來她有什么東西非要跑過去扔掉。”
“也就是說現(xiàn)在基本沒有什么有用證據(jù)嘍?”
“額,對,也不完全對?!边@年長的警察換了個坐姿,用奇怪的眼神盯著陸堯說:“根據(jù)巷子里其他攝像頭,還有那位首先發(fā)現(xiàn)受害者的拾荒阿姨說,你那時候突然向垃圾站那邊跑去,看了尸體一眼后就叫她報警,然后突然又跑掉了,拾荒阿姨說,她覺得有點奇怪。”
警察凝重地注視著陸堯,意思是請你解釋一下。
陸堯這才恍然,這倆警察哪是來找證人做筆錄來了,分明是把他當作第一嫌疑人呢。
“我不明白,這里面有什么問題嗎?”他反問道。
警察的臉色和口吻都嚴厲了許多:“問題很大,你本來還在巷子里慢悠悠的散步,為什么剎那之間就向垃圾站跑去?關(guān)鍵是,你跑過去的時候,根本還沒人發(fā)現(xiàn)尸體,周圍也沒有任何動靜,難道你突然想鍛煉身體,又陰差陽錯跑到垃圾站去了?”
陸堯很不喜歡別人這樣質(zhì)問自己。
但這種質(zhì)問看起來又是那么符合邏輯。
誰能想象他是見了受害者的亡靈才跑去的呢。
剛才李初湄在這里的時候已經(jīng)再次證明,她根本看不見陳丹妮。
他直直看著警察,毫不露怯:“人有的時候第六感很強,你同意嗎?”
“同意。”警察回到。
實際上,他也是滿腹狐疑,監(jiān)控顯示,陸堯的確是關(guān)了店門,慢慢悠悠的在巷子里走了很久,而這時奸*殺案正在發(fā)生,所以陸堯有絕對的不在場證據(jù),可是,剛才那個問題又怎么解釋,實在太奇怪了。
再問了幾個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后,兩位警察起身告辭了。臨走前交代一句:“請你近期內(nèi)暫時不要離開東安市,我們有進一步消息后可能還會再來打攪您?!?p> “隨時歡迎!”
陸堯心中的疑竇一點不比警察少:陳丹妮(亡靈)分明說自己是被那三個小畜生傷害的,一個死人有什么理由撒謊呢?
他拉開門簾看了陳丹妮一眼,確保她依然熟睡,便匆匆關(guān)了店門,往垃圾站去。
垃圾站兩頭拉上了警戒線,尸體已經(jīng)運走,地上依稀留著血跡。
他找到攝像頭,果然早被敲碎了。
他心中一陣發(fā)緊,假若這攝像頭的損壞并非偶然,那就是蓄謀作案。三個高中生,干得出來嗎?
“陸堯?!?p> 有人叫他,很熟悉的聲音。
他轉(zhuǎn)過身,登時由衷高興地笑起來:“詩萼?是你?。∵@么巧!”
來人是他多年未見的高中同學,許詩萼。
許詩萼在當年班級里是個典型的乖乖女,性格溫和,待人友善,成績中等,姿色尚好——這幾個標簽相當于沒有標簽。陸堯之所以記得她,完全因為當時她總是坐在他前一桌。
她向陸堯露出標志性的笑容:“陸堯,見到你真高興!”又小心地往陸堯雙腿看去:“前陣子聽說你的腿受傷了,現(xiàn)在好了?”
“對,全國各大醫(yī)院跑了個遍,最后在西南一個山村里一個老神醫(yī)給治好了,真是神奇,說來你都未必信。”
許詩萼微微笑道:“我信!這世間神奇古怪的事兒也太多了,就看個人緣分了,緣分造化到了,奇跡就輪到你了?!?p> “沒錯?!?p> 她還跟高中時一樣,一言一行都很替別人考慮。
“對了,你怎么到這兒來了?”陸堯問。
“唉……”
二人一道向二元店走去,邊走邊聊,陸堯才驚訝得知,許詩萼正是陳丹妮的高一班主任,下午接到警方的通知,先去了趟警局錄口供,完了心里仍不放心,便親自來這里看了眼事發(fā)地。
本來與陸堯久別重逢,她開心了一陣,可一提起學生被殘害的事兒,臉上的陰云再難散去,眼睛里閃著淚光,陸堯都被感染得難受極了。
“警察也跟我說了他們的懷疑,可是,他們?nèi)齻€平時雖然調(diào)皮了點,但我相信一定不是他們,他們不會干那種事的。我自己的學生,我自己知道?!?p> 陸堯含蓄地說了句:“你對每一個人的態(tài)度都太善良了?!?p> “不是的?!彼崧暤溃骸叭绻惝斶^老師,你就會知道,這些孩子都很單純,每個人身上都有非??蓯鄣牡胤剑阌肋h不忍心把他們往壞處想,哪怕只是一點點?!?p> 陸堯心中暗自感嘆這位老同學的善良已經(jīng)到了迂的境界了。
“嘿,我的店到了,進去喝杯茶吧?”
“你在這兒看店?”許詩萼由衷為他感到高興。
陸堯把她請進去,泡了一壺茶,相對坐在柜臺前談?wù)勍?,當時誰總是考第一名,誰最漂亮,誰瞞著家長老師早戀了,誰跟隔壁班男生爭籃球場打架了(陸堯當然身在其中),等等。
換了多個話題,陸堯發(fā)現(xiàn)總是很難把話題切到許詩萼身上。
她忽然睜大眼睛看著他:“對啦,明天是高中同學聚會啊,你接到通知了嗎?”
陸堯搖搖頭:“他們聚會從來不叫我的,這次當然也不會啦?!?p> 沒辦法,他這個人可沒那么招人喜歡,先后揍了班長和學習委員,你說人家組織聚會能叫你嗎。
“不會的,你多心啦!大家一定是暫時沒找到你的聯(lián)系方式而已,現(xiàn)在我知道了,一會兒就跟班長說,到時候你一塊來吧!”
陸堯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點頭說:“那就謝謝你啦!”
憑他心再硬,三年的同窗苦寒之誼仍是十分寶貴的。
“那就這么定了!咱們明天晚上見?”許舒萼優(yōu)雅站起身,準備告辭。
“明晚見。”
許舒萼前腳剛出門,隔著內(nèi)屋的門簾像被風吹一般揚起來。
陳丹妮冒出身子,一副撞見八卦的表情:“我們班主任人很好吧?”
“不錯?!标憟虻c頭。
“可惜呀可惜,這么好的一個人,奔三的人了,竟然連一次戀愛也沒談過,你知道嗎?她連著被學校三個老師拒絕了,你說慘不慘?!?p> 陸堯回瞪她一眼:“你這小丫頭咋知道這么多?”
陳丹妮撇撇嘴:“又不是我一個人知道,我們班同學誰不知道,大家都說班主任老師一定會最終‘剩下來’的?!?p> 陸堯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問題:她買的靈器叫“人見則喜”,可這張八卦的嘴似乎與此相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