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得宜,氣韻自然,抑揚高下,意味無窮。
前世十大名曲之一,樂曲自是無比高妙。
大堂里賓朋滿座,紅木圓桌,碧玉屏風(fēng),富麗堂皇,熱鬧非凡。
但這曲子卻來的并不突兀。
琴音似水,悠然流轉(zhuǎn),或散音或泛音,松沉?xí)邕h,如人心之緒,清冷入仙。
彼時曲調(diào)與先前在清兒閨中聽過的又迥然有異,真實的有了一股知音難遇的意味。
客人們大都瞇著雙眼,似是身處高山,前過流水,不像聽曲子的聽客,倒像彈曲子的琴師,內(nèi)心泛起陣陣和鳴之意。
紅塵俗世神短氣浮,卻能在這青樓之地尋得出塵之意,也是難得。
秦浩悄悄退下,在柳雪煙身邊站定,靜待著曲音結(jié)束。
柳雪煙心中漣漪陣陣,白玉臉頰目想心存,指尖悄悄地在衣袖上打著節(jié)拍。
她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秦浩搖搖頭,復(fù)從懷里掏出一疊黃紙遞給小環(huán),輕聲道,
“小環(huán),等這一曲結(jié)束,你便上去。”
小環(huán)心生疑惑卻也點頭應(yīng)聲。
曲子過半,愈入佳境,客人們的動作也顯得滑稽不已。
有一位正欲斟酒,此刻卻是呆愣當(dāng)場,酒水成線落入杯中,杯滿溢出卻不自知;有一位舉筷不動,箸幾入鼻也無反應(yīng)。
南清國力強盛,兵強馬壯,大國泱泱自然音律文字盛行,這洛陽又是魚米富足,富饒水鄉(xiāng),高雅音律能動人心弦也不足為奇。
一曲漸終,清兒依舊隱身簾后不欲現(xiàn)身,似是朝大廳某處望了一眼,輕聲一嘆道,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眾人心中皆是生起濃濃的傷感,失魂落魄的望著三樓,佳人早已不見,只留下淡淡香風(fēng),耳邊的仙音琴曲似乎還在久久縈繞。
世間能動人心的便是真情,即便清兒的真情不是向著堂中眾人,也能引起久久回味。
小環(huán)邁步而出,向著眾人說起此曲的典故,又是引來一陣陣惋惜之音。
柳雪煙輕聲道,“這曲子是你教給清兒的嗎?竟能引起我心中共鳴,懷人思鄉(xiāng)無法自控?!?p> 秦浩輕聲笑道,“當(dāng)家的想家了嗎?你離家已久,路途遙遠而不可回,身不由己,你也是個可憐人?!?p> “你說什么?!什么叫身不由己?!”柳雪煙猛然回頭,臉色如同見鬼一般驚詫。
“當(dāng)家的,我是中醫(yī)?!鼻睾茡u頭道,“中醫(yī)最基礎(chǔ)便是望聞問切四診,這望與聞我都是精通,你知道什么是聞香識女嗎?”
“......”
秦浩自顧自道,“每個女人的味道都不一樣,你也是,醇厚,神秘,無比獨特,那晚我壓在你身上的時候就牢牢記住了?!?p>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早就有所懷疑,只不過還不能確定,今日琴曲一出才能確定,你身上的故事可不簡單。”
柳雪煙沉默半晌。
秦浩繼續(xù)道,“當(dāng)家的,你殺過人嗎?為何那天不殺我?是做戲給別人看?還是說我在你們眼里不過是個隨手可以捏死的螞蟻?”
“殺人?”柳雪煙反而笑了起來,千嬌百媚如春花綻放,“你覺得我笑起來好看嗎?”
“......好看。”
“我手上提著人頭的時候更加好看。”
“......”
“你準(zhǔn)備怎么做?告訴李富?還是告訴李珺沅?倒是大功一件,說不準(zhǔn)能入仕途?!绷煹?。
秦浩轉(zhuǎn)頭望向她,柳雪煙臉上沒有擔(dān)憂沒有惱怒,無比平靜,眼神無比冰冷。
“為什么要告訴他們?你上回沒有殺我,我自然是要承你的情,此事算我回報你。”秦浩笑道。
堂中無比沉默,只有小環(huán)在朗聲念著,兩人的心緒各有不同,皆是在心里默默嘆息。
“自我接手望月坊以來...就沒有殺過人了?!绷熭p聲解釋道,“似乎越發(fā)貪戀這南清的人和事,現(xiàn)在若是讓我回去,恐怕也不愿意回去了?!?p> “看得出來?!鼻睾泣c頭道,“殺人者眼內(nèi)紅絲,眉目帶兇,神浮肉虛,否則我也不至于這么久才能看出來?!?p> “可你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違背了你的醫(yī)者本心,我記得你說過人命至重有貴千金吧。”柳雪煙笑道。
“非視而不見,只是不知如何處之?!鼻睾戚p嘆一聲,“家人和道義哪個更重要,這是我無法理解的思辨,一邊是恐懼,一邊又舍不得?!?p> “你的想法也是古怪?!绷煋u搖頭,“這百姓于帝王如草芥,他殺的人可要比我多的多。”
“我家鄉(xiāng)風(fēng)氣不同,殺人是件很恐怖的事,聞之色變?!?p> 柳雪煙點點頭道,“實則我上次不是不殺你,當(dāng)時你的分量還沒有這么重,但上頭的命令古怪,京都的讓我殺你,國內(nèi)的讓我保你,這才讓你活了下來,否則......”
說著做了一個刀抹脖子的手勢,故作兇狠的望了他一眼,嘴角卻是帶著柔和的笑意。
秦浩沉默半晌道,“明白了,這陸家壽宴千萬別去?!?p> 朝她揮了揮手便離去了。
君子見惡不從,克己不肆,自己這又算個屁的君子。
這問題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講清楚,你父母做了惡事,你揭還是不揭?
揭了不符合本心,不揭不符合道義。
如此說來自己本心便是不揭,所謂的什么道義在自己心中也沒有那么重要,枉自己還出口便是什么大醫(yī)精誠。
小環(huán)念畢,見秦浩緩步走來,疑惑道,“公子怎么來了?接下來還有一個故事呢?!?p> “不是故事?!鼻睾埔恍Γ斑@是一本紅塵,接下來我來吧,你也下去好好聽著?!?p> 旋即便朗聲道,“各位,這是最后一出戲了,此書名為紅樓,是一位曹老先生所作,請諸位噤聲聆聽?!?p> “......”
眾位公子心中十分怪異,卻也沒有出聲,一個青樓,又是出對又是奏曲又是說書,這還是青樓么?詩社也沒你們做得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