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yī)護人員的強力堅持下,李秀娟深吸一口氣,那已經(jīng)弱下去的生命體征又慢慢恢復了起來。
今天怕是胡朋的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他從醫(yī)二十幾年,什么大風大浪沒經(jīng)歷過,卻依然抑制不住要流淚。
他親自送走了自己的同事,送走了昔日的戰(zhàn)友,那種無力,那種錐心般刺痛,讓他不知道今天是何年何月。
他們三十二個人從早上忙到晚上,尿汗混雜在大腿之間的尿不濕上,顯得十分沉重,很不舒服,可身體上的不舒服哪比得上心上的沉痛。
今天又送走了兩個,來了三個,七點他們換班下來,另一批戰(zhàn)友上場,胡朋才發(fā)現(xiàn)九個小時滴水未進的他竟沒有一點饑餓感。
好在李秀娟的情況穩(wěn)了下來。
林浩在門外等了五個小時,下午三點二十才被護士帶進房間匆匆的看了一眼娟子,跟她說了一句話。
他日思夜想的娟子,此時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全身布滿了管子,周圍都是各種機器,臉色暗沉,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大圈,除了機器的聲響,未見她有半點動彈。
林浩站在角落里,周圍的人忙忙碌碌的,連看他一眼的時間都沒有,一大群人圍在娟子隔壁床周圍,看樣子那個病人正在被搶救。
過了十幾分鐘,一個白色防護服,上面寫著余秀麗的醫(yī)護人員突然扶著床嚎啕大哭起來:“胥亮你不能這樣走啊,不能這樣就走了,你走了舅媽怎么辦,捷妤怎么辦?”。
聽到“胥亮”這兩個字,林浩心里就像被什么東西揪住了一般,悲傷忽的就從心底竄上來,遍布全身,不能自己。
他快速的走出去,跑到走廊盡頭,扶著墻,抹著眼淚。
那病人竟然是胥醫(yī)生,是自己的主管醫(yī)生,他曾全力的救過自己的命,他說話溫溫柔柔的,卻給了他很多勇氣和力量。
這樣好的醫(yī)生,沖在前線的戰(zhàn)士,為了他們的生命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林浩不敢想,不敢再去想,胥醫(yī)生都這樣了,不知道娟子會是如何的艱難。
如果世間的痛苦可以交換,他愿娟子所有的苦都由自己來承擔。
林浩蜷縮在走廊的角落里,親眼見到蓋著白布的胥亮被推了出來,停在電梯邊,他不相信胥醫(yī)生就這樣走了,為了他們而走了。
推車的人,那么落寞,看不清樣子,卻能感受到他那深深的悲傷。
林浩一直看著那沒有顏色的布,他突然走過去,把站在電梯邊的人嚇一跳,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走廊上還有人。
“你怎么還沒走?這里很危險,你趕緊走?!?p> 那人沙啞的聲音里有痛苦有擔憂。
“我想跟胥醫(yī)生道個別,他曾是我的主治醫(yī)生,我今天出院了?!?p> 林浩鼓起勇氣,站在胥醫(yī)生的旁邊。
那樣鮮活的人,就這樣靜靜地躺在這里,沒有生息。
“你才好,抵抗力還不夠,趕緊回去,好好把身體養(yǎng)好,兩周后可以來獻血,你的血里有抗體,對救治像胥亮這樣危重的人有幫助?!?p> 林浩點點頭,哪怕是在這樣沉重的時刻,醫(yī)生都在琢磨如何救治危重病人,他們一邊流淚一邊仍然義無反顧的繼續(xù)前行。
因為還有更多的人在等著他們。
“胥醫(yī)生走好!”
林浩默默的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