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見,甄享婉和上官敏倒是多了點若有若無的疏離客氣。
但是兩人之間又像筑起了一道無形的墻,這墻中只有他們兩人,其他的人進(jìn)不去。
就如素來臉皮厚的知桃,如今都感覺到自己的突兀。
只聽自家大人輕聲道:“李大人雖然私德有損,但是這差事素來辦得不錯,如今因為兒子縱案,被貶到關(guān)山這樣的苦寒之地,也算可惜?!?p> 上官敏微微一笑,道:“敬明倒是以為,這李清峰背信棄義,對發(fā)妻尚且不忠不義,如何做到忠君愛國,去關(guān)山倒是不虧。”
他的語氣彬彬有禮,但是又帶著點平日不曾有過的親昵,雖不過分,卻也異常。
知桃覺得自從上次馬場事件,這上官敏在自家大人面前已經(jīng)不再自稱學(xué)生,兩人之間那種疏離客氣,反倒是欲蓋彌彰的異常。
就連主子,對著上官敏似乎都有了不同尋常的親切,實在是讓她這個近身侍女產(chǎn)生了異樣的妒忌啊。
阿彌陀佛,私下編排主子,知桃有罪有罪。
但是就是忍不住支起耳朵,去細(xì)細(xì)探聽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越聽越覺得小心肝亂跳,這樣的事情,到底應(yīng)不應(yīng)該匯報給安姑姑?。?p> 不過沒等知桃想出個所以然,兩人的低聲交流就被打破了。
“甄大人看著精神不錯。”
知桃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果然天天來報道,只是他怎么那么敏銳,主子前腳剛到,他后腳就來了,屬狗的嗎?
見了覃鵠,甄享婉起身抱拳,“馬場的時候,多謝覃大人奔走,甄某未來得及去致謝,失禮了?!?p> 覃鵠覺得自己就是個賤骨頭,前一秒看兩人言笑晏晏的模樣,心中如千萬條蟲子騷擾,十分不適,如今這甄大人不過是略微和顏悅色了幾分,自己就已經(jīng)按捺不住的滿心歡喜。
緩聲問道:“聽說前兩日甄大人身子不適,如今可好?”
聲音低柔得連一旁的知桃都覺得牙酸,自家大人最近是紅鸞星動,回頭要去懷恩寺拜一拜,桃花太旺也不是好事。
甄享婉微微一皺眉,終于覺察出這位覃大人的不對勁。
其實勿怪甄享婉遲鈍,畢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在她心中,壓著無數(shù)沉甸甸的東西要去處理,從未分出過心來思考這些閨閣問題。
況且在她眼中,覃鵠就是一個后輩,除了敬仰他后來為大楚做出的貢獻(xiàn),就再無其他想法了。
所以自動把他的行為歸結(jié)為年輕氣盛不懂事,如今驟然察覺他的心思,倒是被嚇了一跳。
覃鵠等不到甄享婉的回答也不惱,只走到上官敏面前,作了個揖,認(rèn)真地道:“馬場的時候,多得敬明救了甄大人,讓她免受皮肉之苦,晝官感激不盡?!?p> 知桃覺得自己這個牙酸得喲,找周太醫(yī)都治不好。
只聽上官敏微微一笑,道:“覃大人此話從何說起,于公,甄大人是敬明的上峰,于私,鎮(zhèn)北侯府與敬明是拐角親。甄大人在馬場遇險,于公于私敬明都必須出手相救,當(dāng)不得覃大人的謝字。”
說完轉(zhuǎn)向甄享婉,柔聲問道:“甄大人,您說對嗎?”
甄享婉目光微閃,自己到底哪里露了行藏,讓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但是與上官敏注定糾纏不清,覃鵠卻不應(yīng)該卷進(jìn)來。
當(dāng)即微微一笑,露出一個嬌羞的表情,算是默認(rèn)了。
上官敏心中嘆了口氣,這次倒是賭對了。
覃鵠日日往這大理寺跑,只怕甄享婉早已經(jīng)不耐煩。
果然覃鵠的表情變得十分難看,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最終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覃鵠走了,甄享婉和上官敏倒是又尷尬上了。
最后還是甄享婉出言打破了僵局:“謝過敬明了?!?p> 上官敏一臉無辜,輕眨眼睛,反問道:“謝我作甚?”
甄享婉為難,只模棱兩可地道:“我與覃大人只是因公事略略見過幾面,并無深交?!?p> 說完不等上官敏反應(yīng),已經(jīng)走回案臺前,捏了一本折子細(xì)看,上官敏抬眼望去,只覺她的耳根處微微發(fā)紅,倒是有了女孩家的羞澀神情。
只是他沒看到,那隱藏在折子下的雙眸卻一如既往的清明,甚至還帶了些許的銳利之色。
原來,自己也成了那讓人鄙夷的卑劣之徒。
——-------------------------------------------------------------------------
因還有兩日就是英國公老夫人的壽辰,今日莊子里源源不斷地送來了許多新鮮的材料。
瓜果蔬菜,鮮魚活蝦,還有那獵戶打來的野雞野豬,雖然不算名貴,但是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吃點新鮮的野味,也算是湊趣。
英國公如今進(jìn)賬得少,支出得多,壽宴上想要名貴取勝,確實不能的,覃氏索性另辟途徑,給大伙做一桌新鮮小菜,圖個新鮮。
前來送東西的是彭氏,她婆婆原是護(hù)國公的奶娘,后來得了恩典,準(zhǔn)他在莊子上榮養(yǎng),一家三代管著英國公的莊子,也算是衣食無憂。
今天隨著彭氏來送東西的,還有她的女兒小苗。
小苗和衛(wèi)如霜差不多年紀(jì),十歲的時候還曾送到府上來給衛(wèi)如霜當(dāng)貼身丫鬟。
不料沒待兩個月,她就因身上長了水痘,怕傳染給衛(wèi)如霜,才讓移了出去。
后來雖說沒在府上當(dāng)差,和衛(wèi)如霜到底還是存在主仆之情,自然也要去拜見姑娘。
衛(wèi)如霜每年都去莊子住上幾天,和這小苗倒是挺聊得來,所以見了小苗,還真有幾分高興。
不過到底是心底有事,略略問了幾句,就懨懨地不再說話。
小苗雖然在莊子里長大,卻最善察言觀色,見主子不高興,扯了她最感興趣的話頭道:“前兒賽龍舟,我隨哥哥去榴花河畔看了,好不熱鬧。岸邊的姑娘都道那安家的鼓手,好不英俊,也不知是誰家的公子。”
不提還好,一說起那人,衛(wèi)如霜馬上想到覃蕊和自己說的話,心中苦澀,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小苗本想湊趣逗逗姑娘開心,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竟惹得她傷心了。
馬上哄道:“哎喲,我的姑娘,您這是怎么了?可是小苗說錯話了?您打罵我便是,別傷了眼睛啊?!?p> 衛(wèi)如霜看一眼身旁的丫鬟,她們忙找了個借口躲了出去。
如同泛濫的洪災(zāi)終于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一般,衛(wèi)如霜把數(shù)日來心中的苦悶對著小苗全傾訴了一番。
“我又不是非他不可,只需他說一句……”
小苗在鄉(xiāng)野長大,有兩個年長的兄長,借著英國公的勢,在鄉(xiāng)間也算有恃無恐,她兩個哥哥更是不學(xué)無術(shù),欺男霸女。
這男女之事,小苗倒是聽了不少。
當(dāng)即勸道:“姑娘,別瞎說。男人不過是貪圖新鮮。您是天仙般的人物,那姓甄的,連給您提鞋都不配。覃六爺總會明白過來的?!?p> “他日日往那大理寺跑,整個安南城,誰不是在看我笑話……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p> 小苗捏著帕子,給衛(wèi)如霜擦臉,勸道:“姑娘,我倒是有一計……”
兩人越說越小聲,屋外兩個大丫鬟對了對眼神,皆是露出了擔(dān)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