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嵐?jié)M臉淚痕,直挺挺地跪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君冷笑:“你倒臉皮厚,敢把自己比作將軍?就算你是將軍,也是那不義之師?!?p> 安嵐不敢反駁,生怕老太太不高興,又要把長袖打死。
雖然長袖是老太太送的,為人婆媽討厭,但是到底是自己的人,她這當(dāng)主子的,如果連個下人都護不住,那也太沒面子了。
“給你兩條路?!崩咸従忛_口。
“第一,我把長袖當(dāng)堂打死,把你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換了。”
“我選第二條路,謝祖母成全?!卑矋构Ь吹乜念^。
“好?!崩咸闹猩鹆它c點自豪,雖然胡鬧,到底還是安家子孫。
“那你自去向甄大人賠罪,無論她提出任何的要求,你都要誠心誠意地做到?!?p> 安嵐略一思考,再次叩首:“孫女謝過祖母,明日我自去向甄大人賠罪?!?p> 老太君靜靜地看了自己孫女許久,揮揮手,讓她下去了。
秦嬤嬤笑道:“今晚世子爺沒回來,老太太連飯都吃不下。如今想必是餓了,我去廚房給您盛碗燕窩粥?!?p> 然后向著安穆尋笑道:“世子爺也用一碗?!?p> 老太君冷哼一聲,但是并沒有出言拒絕。
秦嬤嬤領(lǐng)著丫鬟婆子退了出去,落下了門簾,吩咐大丫鬟素月親自在門前守著,這才向著廚房走去。
丫鬟們走了,安穆尋也就沒了顧忌,要站起來伸展伸展膝蓋腰肢。
不料剛站起來,就讓老太君一聲喝道:“誰讓你起來的?”
安穆尋在外面是豪橫,但是在老太太面前,卻是個鵪鶉。
當(dāng)即縮著脖子,幾步跑過去,陪著笑臉道:“祖母,我錯了?!?p> “你錯哪里了?”
“孫兒不該恣意妄為,與那覃六打賭,惹出這一系列事端。”
老太君眉頭微皺,盯著安穆尋的臉不放,十分嚴(yán)肅地問道:“世子,你告訴祖母,你是不是對那甄享婉有意?”
所謂月盈則虧,水滿則溢,鎮(zhèn)北侯府勢大,手握重兵,身沐皇恩,除了忠君愛國,卻不能事事圓滿,必須有一個讓人頭疼,卻又無傷大雅的鮮明毛病。
身為鎮(zhèn)北侯世子,安穆尋就充當(dāng)起了這個毛病。
既要恣意妄為,作天作地的模樣,讓人詬病,又不能越過皇上容忍的那條界限。
這些年來,安穆尋深諳此道,完美飾演著那個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御史奏本里的反面教材,卻襯得他爹鎮(zhèn)北侯因為一心為國,連兒子的教育都顧不上了。
每每皇帝訓(xùn)斥了他,又要想著法子安撫鎮(zhèn)北侯府一番,倒是意外地和諧。
而甄享婉名聲日盛,而且還有那捉摸不透的傳聞,但凡識相的,都不應(yīng)該去觸這霉頭,除非……
聽說那甄大人生得極美……
老太君琢磨了一晚,這是她最怕遇到的局面。
安穆尋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這么一問。
他仔細(xì)回憶了一番那女子,相貌氣度絕佳,連那名滿皇城的覃家小姐,也相形見絀,實在是世間難見的絕色。
不過他不喜歡。
他從回憶中轉(zhuǎn)醒,對上自己祖母那雙歷經(jīng)滄桑,如今正惴惴不安的雙眼,一時有點心酸。
祖母年老,還要為自己操這種心,實在不孝。
當(dāng)即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了下去,道:“祖母放心,孫子雖然胡鬧,但是還知道分寸。那甄大人確實是人間絕色,卻非孫子之所好。這次孫子做事不周全,才鬧出這事故,讓表哥受傷,母親傷心?!?p> 老太君松了口氣,不是動情了就好。
甄享婉這人不簡單,只能遠(yuǎn)遠(yuǎn)敬著。
“你起來吧。甄大人那邊,你領(lǐng)著你妹妹親自去道歉。必要時候,讓大姐兒受點苦也不要緊。”老太君交代,至于易氏,就不需要出面了,不過是小輩間的玩鬧。
安穆尋馬上明白了老太君的意思,連忙應(yīng)了。
“那馬可查仔細(xì)了?”
“查了,除了嵐兒射出去的箭,其他并無異常。許是本來它就性烈,才鬧出這么一場?!?p> 老太君不語,把手伸到鎮(zhèn)北侯府的馬場,只怕還沒有人有那么大能耐。不過這事還是要認(rèn)真再查。
安穆尋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馬上道:“孫兒已經(jīng)讓人暗中盯著碰過馬匹的人,如果是有釘子,很快就會露出馬腳。”
老太君微微點頭,“不可掉以輕心?!?p> “是?!?p> “敏哥兒是個好孩子,你別與他為難了?!?p> “是?!?p> “你去守著敬明,讓你母親回去歇息。”
話已說完,老太君下逐客令。
秦嬤嬤回來的時候,只剩下老太君獨自閉著眼睛數(shù)著佛珠。
“老太太,用點燕窩粥?!?p> 老太君接過福字紋白瓷碗,略略吃了兩口,道:“敏哥兒那邊,你仔細(xì)盯著,萬不能出差錯?!?p> “老奴曉得。”秦嬤嬤接過碗應(yīng)道,“老太太不要憂心,夫人讓張嬤嬤親自盯著煎藥,老奴讓素月去打下手?!?p> 提到易氏,老太君微微皺眉,明明是同一家閨女,易氏還是易夫人親自教養(yǎng)的,怎么這些年行事越發(fā)不靠譜。
秦嬤嬤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忙岔開話題道:“說起來,這次還多虧了表少爺?!?p> 老太君略略點頭,“可不是,如果傷的是甄享婉,只怕這事不好交代?!?p> “既然那甄大人都沒受傷,姑娘親自去賠罪,只怕她趁機拿喬。”
在秦嬤嬤的眼中,甄享婉不過是個從五品小官,而且家勢不顯。在這安南城里,世族大家的管事可能都比她有能耐點,讓自家的嫡出姑娘去向她賠罪,只怕她受不起。
但是偏偏這樣的人,不懂得審時度勢,只怕自家姑娘要吃虧。
老太君微微一笑,“讓大姐兒去向她賠罪,是讓大姐兒吃點苦頭,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要真的出事?!?p> “再者,無論事實如何,甄享婉是皇帝親點的大理少卿,如今圣寵正隆,這賠禮,是賠給她身后之人看的?!?p> “至于拿喬,只怕她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少卿,還不敢對鎮(zhèn)北侯府如此放肆?!?p> 老太君也存了要看一看,這位深得皇上青眼的女少卿,到底是不是一個識進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