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炳這個丞相雖無實權(quán),倒也是一朝之相,喪儀期間,這個凌安城日罷市、夜宵禁,各處更是戒備禁嚴。
韓炳大殯當日,北境傳來捷報。
當時秦韻正在韓府,黃門太監(jiān)舉著戰(zhàn)報跪在秦韻面前喘著氣道,“陛下,北境傳來捷報?!?p> 急忙接下戰(zhàn)報打開看了看,秦韻臉上露出些喜色,轉(zhuǎn)頭便對身側(cè)的韓祈道,“尊夫人果然驍勇,只帶著五千精兵便活捉了敵人一名副將,裴愛卿他們已經(jīng)奪下一城,著實讓朕欣慰啊。”
韓祈聞言,只淡淡的點了點頭。
她在北境安然無恙便好。
出殯日后,韓祈也因多日煎熬,舊疾病發(fā)。
昏睡了一下午后,韓祈入夜清醒,擁被坐在床頭,凌云見狀,上前道,“主子可是又難受了?屬下去傳李彥?!?p> “不必?!表n祈道,“我沒事,云卿呢?!?p> 一直守在門外的云卿聞言走進來,拱手道,“主子?!?p> 知道自家主子喚他的用意,云卿直接從腰間將東西拿出來,遞過去,“這些信箋都被老爺放在青山寺里常住客房里,屬下全部拿了回來?!鳖D了頓,又從袖帶里拿出一件物件,道,“屬下去了刑部大牢,按照主子所說轉(zhuǎn)達給了高斌,他給了屬下這個。”
是一枚牙牌,貨賄用璽節(jié),道路用牙牌,這東西一般是使者所用,以為憑信。
仔細看了牙牌上所刻的文字,韓祈皺眉,“他還說了什么?”
想了想,云卿搖頭,“他只說花家小少爺是發(fā)現(xiàn)了這枚牙牌后,引來了殺身之禍?!?p> 云卿道,“不知他是不是對主子的話有所懷疑,他抵死不愿供出是誰在背后指使?!?p> 懷疑?韓祈眸中亮光微動,圣上下旨滿門抄斬,高府上下無一人可幸免,而他讓云卿到大牢告知,若是能解他所惑,他便有法子可以免去高家二老的死刑,改為流放,流放之地雖然勞苦,但是比起被他牽連處斬,倒算得上是他為雙親盡孝道了。
韓祈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牙牌,眼里墨色漸深,高斌不愿說出幕后之人,是因怕他拉他去堂前作證,想來必然有什么把柄在那人手中,雖然嘴上沒有親口供出幕后之人,但這枚牙牌倒也是給了他暗示。
北雍之地緊鄰雪山,雖不能說是赤地千里,不牧之地,但也真不是什么天府之國,就是這樣一個物資匱乏的小小之邦,竟然可以在這么短的時間重新休整軍隊,招兵買馬,若是沒有旁人暗中相助,又是如何能做到這些的?
“我讓你去查裴玄弈賭坊鬧事一事,可有眉目了?”
這件事是裴慶云臨出發(fā)北境之前交托他的,心里雖怒其不爭,到底是骨肉至親,他要避嫌不能去廷尉府求情,司馬炎倒也不慌,就這么同他耗著,不查出個來龍去脈,是沒有由頭讓他放人了。
一旁的凌云聞言,拱手道,“屬下查到賭坊東家與錢佩大人走的很近?!?p> 凌安城的賭坊不少,每一個是清清白白的,背后都有仰仗之人,若程黎所言不假,韓祈哼笑一聲,既然錢佩與劉黔的梁子已經(jīng)結(jié)下,那不妨就讓劉黔去做這件事吧。
高斌一案徹底讓錢家與劉家結(jié)下梁子,賭坊之事,若是交給劉黔去查,定能將背后的黑賬全部清出來。
程黎對韓祈很是感激,錢佩一手遮天,先是在賭坊里一步步引她父親上鉤,在出老千敲詐其所有金銀家當,此后封鎖她所有的伸冤門路,后來又多次想殺他滅口,揭發(fā)錢佩的所有惡性,他也并不只是為了泄私憤,而是想他這種頭頂烏紗,卻不能為百姓造福之人,又有什么資格屹立朝堂之上。
翌日一早,劉黔乘轎準備進宮上早朝,然而馬車剛行到半路,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大人?!背汤韫蛟谲嚽?,微微喘著粗氣,“還請大人為草民做主?!?p> 劉黔皺眉掀開車簾,“何人?”
程黎抬起頭,看向車簾后的劉黔,緩緩道,“草民程黎?!?p> “是你?!眲⑶崎_車簾,下了車,“何事要本官為你做主啊?!?p> 要不是地下跪著的人當堂作證,劉旻怕是不會這么輕易被赦免,到底是有恩與他劉家,劉黔自然是愿意幫他的。
“草民要告東凌街賭坊,逆行倒施,不擇生冷,欺詐白姓錢財?!背汤璧溃斑€請劉大人明察。”
劉黔目光閃動,狐疑地看了地上跪著的人,腦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漸漸變了些,“這件事你應該去廷尉衙門,本官直接插手怕是于理不合?!?p> 原本不知他所求何事便想著既是與他劉家有恩,在他能力所及之處,必定幫他,可是這件事理應是由衙門管治,他若著手去查,司馬炎定是又要抓著他不放了。
程黎深深凝視他半響,長吸一口氣,朗聲道,“不是不能去廷尉府伸冤,是草民實在去不得,大人可否容草民祥稟?”
劉黔沉吟片刻,探究似的看了看程黎,又左右看了看四周,吩咐車夫道,“回府?!?p> 高斌殺害花堯一案,證據(jù)確鑿,且高斌已經(jīng)認罪,圣上之處置了高府眾人,并未牽連旁人,錢佩只怕最后落得個包庇之罪,牽連錢府,在御書房跪了半日,向圣上苦訴自己是被播穅迷目,實在無辜啊。
或許是念及錢家?guī)状伊?,圣上倒也沒有牽連錢家,花玉雖然不滿,但是高斌已經(jīng)伏法,圣上親自下旨處決高斌,他也實在不好依依不饒。
朝堂之上,秦韻神采奕奕,眉宇間多了幾分笑意,眾人都知,今日北境捷報連連,圣上龍顏大悅,就連朝堂上的氣氛都比往日輕松了不少。
站在朝列之中,看了看龍椅上端坐著的帝王,劉黔猶豫片刻,還是站了出來。
“陛下,微臣有事啟奏?!?p> “哦?”秦韻坐直了身子,問,“劉愛卿,啟奏何事?”
“陛下。”劉黔道,“微臣內(nèi)人與裴夫人乃是帕交,自裴將軍奔赴邊境后,夫人時常到微臣家中與內(nèi)人小聚,昨日微臣下朝歸府,裴夫人無意中說起裴將軍出征邊境,臨行前凌安城中還有一事讓他掛心不已,微臣覺得將軍遠在邊境殺敵,斷不能讓他留有后顧之憂,今日便來奏請陛下?!?p> “裴愛卿掛念何事?”秦韻聽的有些糊涂,微微蹙眉,“你就別繞彎子了,快說?!?p> 劉黔點頭,“裴將軍的公子前些日子因為在賭坊鬧事被抓去了廷尉衙門,已經(jīng)在里面被關月余,微臣昨日聽聞此事后,便去了東凌街的賭坊查看,發(fā)現(xiàn)那間賭坊根本就是巧立名目,坑害百姓,是一家黑坊,相必裴公子就是中了其中的圈套了?!?p> 司馬炎近日在朝堂上都是沉默不言,往日翩然的風華不知減了不少,但是方才聽見劉黔這么一說,終于覺得這人有些不太對勁了,眉峰緊皺。
秦韻愕然,抬眼看向司馬炎,“既然已在廷尉府關了月余,為何遲遲沒有結(jié)案?”
一時有些無措,司馬炎出列,跪了下來,朝龍椅上的帝王拱手道,“陛下明察,近日微臣一直在忙著查證高斌一案,是微臣疏忽了。”
“司馬大人所言極是。”劉黔看他一眼,又朝秦韻拱手,“陛下,罪犯高斌尚未處決,還要司馬大人多費心,不如此事就交給微臣去查,倒也可為司馬大人分憂。”
一聽這話,司馬炎幾乎是立刻就要拒絕,然而,秦韻卻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如此甚好?!鼻仨嵭Φ?,“廷尉府最近確實辛苦,劉愛卿所請,朕準了?!?p> 清削的臉頰如同抹上了一層寒霜,司馬炎皺眉看了看一旁的劉黔,實在想不明白他突然插手此事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