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她站起來,全神戒備地盯著這個從黑暗中走出來的男人。那個男人瞧見浮生這樣緊張,用鼻子哼了一聲,充滿不屑。
浮生問道:“你是誰,尸胡哪里去了?這是哪里?”
男人皺皺眉,不耐煩地道:“你的問題可真多,只有蠢人才會問這么多問題?!闭f罷理也不理浮生,繞過她蹲在云月面前把了把云月的脈,搖著頭嘆了口氣。
浮生急了,忙拉著他的胳膊問:“怎么回事,你嘆什么氣?”
那個黑衣男人不緊不慢地說道:“本來這個姑娘沒什么大礙,被你渡了些仙澤休息一會便會好了,可是你卻一股腦地給她渡了那么多仙澤,她根本承受不起,仙澤在她體內(nèi)橫沖直撞,她的五內(nèi)俱傷,只有慢慢調(diào)理,才能好轉(zhuǎn)。”
“?。俊备∩f萬沒想到自己好心卻辦了壞事,她看看昏迷不醒的云月,心中十分內(nèi)疚。
“這可怎么辦?”浮生一臉茫然地問黑衣男人。
“怎么辦?只好讓她靜靜地休養(yǎng)啰!”黑衣男人道。
“這是什么地方?我得趕緊給云月找個安全點的休養(yǎng)之地!”浮生問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這回沒有嫌她煩,對浮生道:“這里是兜兕山底的無盡窟,我是這里的山主,真高興你們能到這里來,我最喜歡食人肉,喝人血了?!闭f著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眼里閃過貪婪的光彩。
浮生一記重拳擂在黑衣男人的肚子上,沒有提防的黑衣男人的眉眼抽到一起,弓起了腰,面色愈顯兇狠,浮生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
無盡窟,果然名副其實,一個大得驚人的洞穴,四周漆黑無邊,只有這一小塊地界散亂地放著一些夜明珠,發(fā)出幽幽的光來,照得這里影影憧憧,更添些詭譎的氣氛。
黑衣男人此刻正坐在一棵巨樹下的一塊平坦的大石頭上喝酒,神態(tài)怡然自得。
那樹也是黑色的,如鐵鑄般的虬狀枝干張牙舞爪地伸向黑暗中,偏偏那枝干生出柔軟密如細(xì)須的長長枝條,這無盡窟中雖無風(fēng),那些枝條卻裊娜地擺動著。若細(xì)看,可見那些細(xì)細(xì)如須的枝條中隱約吊著個黑色的大蛹,蛹里露出一張臉,正是云月。
浮生也被吊著,待遇卻要稍差一些,她被一條草繩捆著一只腳踝倒吊在山洞頂,底下是一口深潭。剛剛黑衣男人向潭中拋了只羔羊,一條巨蚺從潭底沖出,張開大口,接住那只羔羊吞了下去,連帶著差點吞掉掛在洞頂?shù)母∩?,浮生很識趣地閉上了嘴,不再叫罵。
黑衣男人微笑著仰頭喝光酒壺里的最后一口酒,滿意地躺在石頭上,閉目養(yǎng)神。浮生的肺都要氣炸了,可是她很怕驚動潭里的那條巨蚺,只能用眼光一遍遍射穿黑衣男人。
那黑衣男人猛地睜開雙眼,正與浮生兇狠的目光懟個正著,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各自眼里的憤怒如風(fēng)暴般凝聚,黑衣男人冷哼一聲,一道白光閃過,吊著浮生的那條草繩一下子斷了,浮生來不及尖叫,“撲通”一聲掉到水里。
在潭中沉睡的巨蚺,正在夢中垂涎著洞頂?shù)踔哪莻€看起來鮮嫩可口的食物,被這一聲吵醒,它急忙睜開眼,欣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夢想成真,那食物竟掉在它的嘴邊,它簡單的頭腦中做出個事關(guān)蛇生的重大決定——今后一定要爭取多做些美夢,說不定哪件就成真了。
因為巨蚺剛剛在不久前吃了只羔羊,所以現(xiàn)在還不是太饑餓,它決定擺出一副如主人般悠游自在,閑庭信步的風(fēng)姿,便將身軀蜿蜒成許多優(yōu)雅的弧線,并用斗大的腦袋畫出幾段完美的曲線,它甚至為自己這樣妙曼的身姿所陶醉。
但顯然掉入水中的少女并不這樣看,她手刨腳蹬,瘋狂抓撓,那丑樣子比自己吃過的三腳蟾蜍還要惡心點,巨蚺沒了啥胃口。它懶懶地用尾尖戳了戳食物,決定留待它餓得饑不擇食時再用她勉強裹腹。誰知,它的尾巴尖竟被那只食物捉住,狠狠地給咬了一口。略微的疼痛讓巨蚺覺得自己的尊嚴(yán)受到冒犯,毫不客氣地把這只食物給甩上天,并順帶用尾巴把她抽飛,它已經(jīng)徹底沒了食欲,只想把這只擾蛇清夢的丑八怪抽得遠(yuǎn)一點,所以用的力氣比較大。
浮生飛出去,“啪”地拍在石壁上,又“咚”地掉在地上,痛得真魂都出了竅,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浮生掙扎著扶著石壁站起來,渾身濕淋淋沾著幾根水草,額頭鼓起個大包,嘴角也磕破滲出血絲,狼狽狀慘不忍睹。
“活該。”黑衣男人幸災(zāi)樂禍,眼中竟流出幾分暢快淋漓的色彩。
“你,你這個混蛋,快把云月放下來?!备∩さ貌惠p,踉踉蹌蹌地向樹下走去,伸手去拉纏在云月身上的那一層層樹須,沒想那樹須十分堅韌,根本扯不斷,浮生急得眼淚直掉。
黑衣男人站起身拂了拂衣袖,走近浮生身邊,伸出一根手指要拭掉浮生的眼淚,浮生猛地抓住他的手指放進嘴里,狠狠地咬下去,一股血腥味在嘴中彌漫開來,這甜滋滋的味道立時讓浮生心情大好,她竟借機又咬了兩口,完全不顧目瞪口呆的黑衣男人。
浮生故意忽略了黑衣男人震驚又怪異的表情,甩開黑衣男人的手,退后兩步,以防備黑衣男人一掌把自己劈死,臉上展露出勝利扳回一局的小得意。
黑衣男人徹底失去了耐心,“你屬狗的?”黑衣男人掏出一塊帕子把手指擦拭干凈,臉上有些憤怒。
“哼!哼!”這回輪到浮生對著他冷哼。
“看來你不想救你的朋友了!”黑衣男人轉(zhuǎn)身就走。
浮生有些后悔,自己又沖動了,這里不是天宮,更不是梵境。為了云月,浮生決定放低身段。她立刻換上一張討好的面孔,跟在黑衣男人后面,開啟了甜言蜜語模式。
黑衣男人走到哪里,浮生就跟到哪里,黑衣男人煩了,他想立刻提出交換條件,轉(zhuǎn)念一想又太便宜浮生了,對浮生道:“那你就做我的侍女吧,好好服侍我,我就放了你的朋友?!?p> 浮生連連點頭。
“那就把這無盡窟好好打掃一遍吧。”黑衣男人轉(zhuǎn)身不見了蹤影。
浮生為顯得自己的誠心,并沒有施用自己的法力,而且現(xiàn)在她的仙澤少之又少,只能施幾個極小不費力氣的法術(shù),她還想保存實力,找個機會求救呢。所以,浮生在洞里采集了一捆茅草制成掃帚,賣力地打掃起來。
許是茅草不好用,洞中揚起漫天灰塵,嗆得浮生直咳嗽,她仍然堅持不懈地到處揮舞著掃帚,一邊感嘆這無盡窟實在是臟得很,一邊唏噓這打掃一事實是艱難。
待黑衣男人拎著兩只兔子回來時,看著揮汗如雨的浮生和烏煙瘴氣的山洞,他覺得自己做了個最白癡的決定。忍無可忍的黑衣男人吼道:“你就不能灑點水嗎?”
浮生忽然覺得眼前一亮,對啊,這是個好辦法,否則這樣的嗆人實在是難以忍受,看來這個黑衣男人還是個灑掃能手。她趕緊拎起個過膝高的石桶小心翼翼地來到水潭邊,輕輕地打了桶水,轉(zhuǎn)身潑到地面上,又拎起一桶水,口中嚷嚷著:“讓一讓,讓一讓?!眹W地一聲再次潑灑在地上。水珠濺了黑衣男人一身。
“你是不是故意的????”黑衣男人火冒三丈。
“???什么?”浮生一臉茫然。
黑衣男人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把手中的兩只兔子扔給浮生,吩咐道:“去,拿去烤了?!睉械枚嗫锤∩谎?,轉(zhuǎn)身便走。
“噢!太好了,烤兔子我最拿手了!”浮生喜滋滋地接過兔子。
聽了浮生的話,黑衣男人狐疑地回過頭加了一句:“別忘了扒皮?!?p> 浮生理也不理他,完全沉浸在對烤兔肉的憧憬中,拎著兩只兔子,哼著小曲來到水潭邊,完全忘了這水潭里還有一只巨蚺曾覬覦過她。
沒一會收拾完了,浮生才猛然想起這潭里還有一條令她恐懼的巨蚺,她后知后覺地抖了抖,趕緊離開了潭邊。
把兔子放好,浮生開始哼著歌拾著柴,那棵黢黑的怪樹下有不少枯枝,這倒讓浮生省了不少事。她邊干活,邊思考著如何把云月從黑衣男人手中騙出來,逃離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這樣一想,浮生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曲子哼得愈發(fā)歡快。
坐在樹下那塊大石頭上的黑衣男人盯著浮生,他很疑惑,這個鼻青臉腫,臟兮兮的女孩被掠到這暗無天日的無盡窟里,朋友昏迷不醒,自己又法力幾乎盡失,倒霉到如此程度,任誰都會愁眉不展,她怎么還能哼出歌來?想自己當(dāng)年落到這里時,不知有多絕望。他看著浮生,突然覺得這個快樂的女孩竟顯得十分地單純美好,他心中有些不忍殺了她。
充滿力量的浮生干起活來麻利不少,拾好柴,架好兔肉,生起火來,突然想到?jīng)]有作料,她站起來向黑衣男人道:“喂,給我點作料?!?p> 黑衣男人扔過來一個布袋,浮生打開一看,作料很全,量也很足,浮生的心情更是美好。灑上作料接著烤。香味散發(fā)出來,柴不夠了,浮生對著黑衣男人喊到:“去拾點柴來?!?p> 黑衣男人剛要去拾柴,發(fā)覺自己竟不受控制地聽了浮生的話,心里暗自警告自己,這十多萬年被囚困的痛苦,豈能因一個小姑娘便放下,他索性閉上眼不理浮生。
浮生見支使不動黑衣男人,趕緊去拾柴,等她回來,發(fā)現(xiàn)兔肉竟烤糊了一面,她有些惋惜地想扔掉,但不知怎么想的,沒舍得,把另一面烤好了。
接著烤下一只,很快這洞窟里溢滿了香氣,浮生撕下一條兔腿吃了起來,特別香!她滿意地嘆口氣。
黑衣男人等了半天,也不見浮生過來叫他。他矜持地閉著眼,等待著浮生招呼他。久等半晌,也不見動靜。這香氣實在撩人,他只好睜開眼,見浮生完全沒有做侍女的自覺性,已經(jīng)自己開始吃了起來,徑直走過來不客氣地伸出手,浮生才想起自己的職責(zé),壞心眼地拿起那只烤糊一半的兔子遞給他。
黑衣男人轉(zhuǎn)身回到樹下那塊石頭上坐下,正要吃,突然發(fā)現(xiàn)另一面竟是糊的,剛要發(fā)作,想想又憋了回去,慢條斯理地撕著好的那面,伸手從虛空中一抓,一壺酒出現(xiàn)在他手里。
浮生見了,跑到他面前伸手道:“我也要喝。”
黑衣男人出奇地沒有為難她,又從虛空中抓出一瓶酒遞給浮生,兩人就這樣一壺一壺地喝了起來,這酒甜滋滋的,浮生喝了一壺又一壺,喝得很是高興,舉著酒壺東搖西擺地跳起舞來。
黑衣男人看著浮生嬌憨可愛的樣子,難得地露出微笑,他問自己,恨了那么多年,痛了那么多年,究竟有什么意義?
跳著跳著,頭暈起來,她指著黑衣男人,含糊不清地道:“不好了,你怎么兩個頭,你的頭分開了,來,我?guī)湍惆椿厝?。?p> 說著便向黑衣男人走過去,試圖扶住黑衣男人的頭,一個踉蹌跌倒黑衣男人面前,胃里一陣翻滾,哇地吐了黑衣男人一身。黑衣男人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恨恨地轉(zhuǎn)身離開。
吐完的浮生有些清醒,尋了個干凈地,躺下睡著了。待黑衣男人回來時,浮生正躺在他用來休息的那塊石頭上呼呼大睡,他走上前,把手伸向浮生的胸口,抓住那浮生脖子上吊著的那顆鳳凰珠,暗暗地施用法力,卻無論如何也摘不下來,他只得收手。
這個小姑娘看上去狡猾又膽小,在他面前擺出一副諂媚的樣子,其實天不怕地不怕,無憂無慮,他真有些拿這個小姑娘沒辦法,若不是這顆鳳凰珠,他才不會容忍這個小姑娘這么久,可是這鳳凰珠他沒辦法取下來。
眼見自己的心境不知不覺間受到了這個小姑娘的影響,黑衣男人眼神一冷,不如殺了她,省得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