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議論聲雖小,卻還是能傳到一些人的耳朵里。
付云仇此時臉色更差。
楚乾鈺這個元帥,竟讓比她這個太后的影響力還大????!
自古以來最忌諱功高蓋主,南宮鸞音當(dāng)初便是死在這位睚眥必報的皇太后手下吧。
楚乾鈺并沒有行禮,一是因為拓跋寅之前說過,免他在兆號內(nèi)任何人的禮節(jié)。
二當(dāng)然是,對她剛剛出手謀害南宮清一事不爽。
南宮清和他從小青梅足馬。是什么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
就算十年沒見,她也還是一樣,不會受任何人欺負(fù),就算沒有修為,也是挺胸抬頭做人。
任何一個想謀害她的人,她都不會輕易放過。
這樣大方直接的性格不好嗎?
比那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可愛了不知道多少倍。
這是剛才楚乾鈺在酒樓對著尤弦兩人抱怨的。
尤弦扶額,對,情人眼里出西施。
也只有你,是覺得郡主可愛的。
其他人……
程立方正的臉上有一瞬間的呆滯,“是嗎,屬下怎么覺得,清云郡主比較……唔殘”
兇殘兩個字沒說出口,尤弦捂住了他的嘴。
楚乾鈺撿起傘,為南宮清撐起,看著太后。
“像這種妖道,的確是應(yīng)該處死,就算清兒不做,臣也會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p> 妄想傷害他的清兒,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付云仇臉色鐵青,面對民心所向,也不好再追究。
“楚元帥說的是,但是這南宮清未免太不知禮數(shù),在哀家面前殺人,哀家……這是要去廟里吃齋念佛多久,才能洗刷罪惡啊……”
楚乾鈺撐著傘,輕擋在南宮清面前,絳紫色的衣衫隨著河風(fēng)清動,一副要護(hù)她到底的模樣。
“這便不麻煩皇太后了,清兒今日便會隨圓寂大師離去,自行去佛祖面前懺悔,太后安心回宮便是。”
付云仇冷哼一聲,不再說話,算是放過了南宮清。
楚乾鈺轉(zhuǎn)身,將傘柄放在南宮清手心。
他昨夜想了很久,今天聽到她說這些話,他明白,再怎么樣,她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十年來孤身一人,披荊斬棘,活到今天。
在一步步的算計下,她一個身無修為的人,是怎么變成今天這樣,心狠手辣的樣子。
她曾經(jīng),也只是個善良的,連螞蟻都舍不得捏死的小丫頭啊。
“跟圓寂大師走吧?!?p> 他很舍不得,他都想好了,等她走后,他便辭去朝官封號,成為庶民,去找她。
如果她在山上的廟宇里,他便在山底搭一個茅草屋。
每天打獵,給她弄點好吃的送去。
他的小丫頭那么貪吃,怎么可以讓她像個和尚一樣。
吃素食呢。
圓寂回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這個男人,有很深的執(zhí)念啊。
孽緣,孽緣?。?p> 南宮清并不接他的話。楚乾鈺,該說的我都說了,如果你執(zhí)意這樣糾纏,受傷的不過是你。
她現(xiàn)在,充其量是一具行尸走肉,什么時候正真轉(zhuǎn)生她都不清楚。
就算轉(zhuǎn)生了,那具軀殼,曾經(jīng)是個神,現(xiàn)如今,怕是已經(jīng)成魔了吧。
一陣輕煙飄過,站在原地的兩人消失不見,都知道是圓寂將南宮清帶走了。
楚乾鈺心臟卻抽的一下,分不清是疼痛還是別的。
還好只是圓寂將她帶走了,他真怕,哪一天,南宮清真的像這樣消失不見。
一場鬧劇很快散去,湊熱鬧的人誰也沒料到,這次的最大贏家,是南宮清。
圓寂將南宮清帶上半空,停在那里。
兩人立在一個飛旋的鉢上面,仔細(xì)瞧,和平時圓寂手上的鉢沒什么區(qū)別。
“好好看看吧,你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南宮清低頭看著京都,一片繁華,青磚綠瓦,街上行人絡(luò)繹不絕。
“沒有十五年,對南宮清來說才是十五年,而我帝雪清,在這里不過生活了短短數(shù)日?!?p> 鉢變大一丈,輕隱在云層里,南宮清彎腰坐在上面。
“原機(jī),你這么想帶我回去,是怕沒了陣眼,那里面的東西跑出來了,禍害了周圍的無辜民眾嗎?!?p> 圓寂回頭,也坐下,與南宮清平視。
原機(jī),好久沒人這么叫他了。
帝原機(jī),是她賜給他的名字。曾經(jīng)伴隨他十幾年。
可惜發(fā)生那件事以后,他再也不敢叫帝原機(jī),只因心中有愧,遁入空門幾百年,解不開心中的結(jié)。
“大小姐,原機(jī)沒有資格讓您去做陣眼。”和尚低頭,隱藏一雙眼中的愧疚。
南宮清冷笑?!耙磺昵?,你也這么說。”
和尚素凈的衣角看起來有些單薄。
“大小姐,一千年前,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后悔的事?!?p> “你還會后悔?”
“是的,大小姐,我這樣忘恩負(fù)義的人,不配活在世上,您給我一個痛快吧!”
端起手里的一只匕首,那是南宮清曾經(jīng)為他煉制的武器,不知道斬殺了多少妖魔。
天知道,從她做陣眼開始。每每他一閉上眼,便看見她一雙盈滿著痛苦不敢置信的眼神。
他親自送她到潭底,永遠(yuǎn)也忘不了最后她看著他,冷漠又絕情。
帝雪清于他來說,意義非同凡響,是再生父母,是兄弟姐妹,更是永遠(yuǎn)不能背叛的主子,師父!
教他斬妖術(shù),給他畫臉,讓他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甚至還擁有比所有人都高的榮耀。
他不該對不起帝雪清,他這樣的人,有什么資格普度眾生!
南宮清抬頭,淡淡的說道,“殺了你,也不能抵消我一千年的怨恨?!?p> 帝原機(jī)痛苦至極,匍匐在鉢上,發(fā)出一聲聲嗚咽。
多少年了。他想求得她的原諒,不是沒想過把她放出來。
只是一想起少了陣眼之后,那些無辜之人的死相,他便心如刀絞。
以為皈依福門數(shù)年,就能抹平自己的愧疚,誰知道每天在佛祖的座下,自己日日將那些記得更清楚,一邊是如再生父母的南宮清,一邊是天下大義,他做了無數(shù)個選擇,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會讓南宮清做了陣眼。
當(dāng)年那群人,騙他,在拿走女媧石后才告訴他。
他想過靠一己之力挽救天下,他想用血肉之軀填補(bǔ)女媧石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