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切夫滿臉“都不是事兒”地擺了擺手?！叭绻姘蚕霌屜茸鳇c什么，聯(lián)盟的大法師們不會置之不理。”
長桌兩側集體地舒氣聲。
“尊敬的雷切夫長官?！苯芩剐χ酒饋?，“您有多久沒去過祖安了？”
雷切夫被這突兀的禮貌稱呼弄得措手不及，他狠狠地拽了拽帽子以掩飾尷尬?！叭?，是四年前，我乘坐直升機探查過祖安周邊土地的污染程度?！?p> “了不起。”杰斯頗為認真地點了點頭，“今天我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在祖安呆了一上午。”
“在那種鬼地方？”雷切夫有些驚疑。
“是的，而且就我看到的，他們在化學煉金方面的突破已經(jīng)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了?！?p> “這個我也有所耳聞?！崩浊蟹驈娧b鎮(zhèn)定?！拔覀冇新?lián)盟法師……”
杰斯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身后，伸出大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肩上。
“親愛的雷切夫閣下，您所說的強大法師們現(xiàn)在都在何處呢？祖安來襲的時候您又如何保證他們能趕得上呢？”他把頭伸到雷切夫的耳邊，“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趕上了，那手中燃起的毀滅性法術是投向哪呢？是祖安還是到時成為戰(zhàn)場的皮城？”
原本還有些嘈雜的會議室再度寂靜一片，可惜杰斯從他們眼里只能看到擔心和不安。
“聯(lián)盟的宗旨是完全停止一切對大陸有害的魔法和科技，想完全實現(xiàn)這點，皮爾特沃夫和德瑪西亞都顯得有些局促?！彼溆驳穆曇粼俅雾懫穑熬湍壳岸?，聯(lián)盟和諾克薩斯勢力必定會有一戰(zhàn)。到時候毗鄰祖安的皮城完全面對來自祖安的瘋狂壓力，聯(lián)盟的目光會著重放在德瑪西亞和諾克薩斯的主戰(zhàn)場上。到時候誰來保衛(wèi)皮爾特沃夫的安全？”
長桌兩側人仿佛都被施展了石化魔法，杰斯也不想嚇壞他們。但這是事實，提前做好準備總比臨時驚慌失措得強。
“我……我們可以讓聯(lián)盟派點法師駐扎在……”雷切夫小聲試探著說。
“你閉嘴！”杰斯環(huán)視全場，“有人有不同意見么？”
安靜地像是面對墓碑群。
半晌，杰斯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jīng)很盡力地維持著，可這群蠢貨總能輕易挑起他的怒火?！澳銈兙蜎]考慮那些聲名狼藉的家伙干上一架？”
“以前也有過交手……可是基本都失敗了?！币晃活H為滄桑的官員站了起來，是雷切夫身旁的記錄官。
“是啊，能和祖安人交手的也只有……”雷切夫嘀咕，隨后居然站了起來，對著杰斯鞠了一躬，“請您務必守護好皮爾特沃夫。”
“請您務必守護好皮爾特沃夫！”
杰斯悲哀地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虧他口干舌燥循循善誘了半天，其實他們心里都明白的，只是現(xiàn)實讓他們不想去面對。
真是寂寞如雪啊，有時候身處千軍萬馬，也都免不了要孤軍奮戰(zhàn)。
撿起腳邊的軍帽重新蓋在雷切夫的頭上。再去要一杯吧，他恰好知道那位漂亮的調(diào)酒師在哪間酒館工作。杰斯端著空酒杯走到門口，用力砸開了金屬大門。
又是一個天氣晴朗的下午，不知為什么最近都是晴天，昨夜那場大雨也是識趣地沒有波及到皮城。
偶爾看看雨景也好??！伊澤瑞爾漫無目地的在路邊晃悠……不，其實他是有目的地晃悠。
拉克絲正乖乖被他背在背上，頭埋在了皮衣領里。他以為高階法師的所謂感知類似于狗能嗅到人嗅不到的氣味那樣簡單自然，所以當拉克絲咒語念完倒在地下兩眼泛光……的時候，他也雙腿一軟差點沒爬起來。
“符文能量地轉換是守恒的，欲要得到‘感知’，必先失去感知。”她如是說道。
于是乎，伊澤瑞爾背起失去感知的拉克絲，還好太陽已經(jīng)開始偏西，蟬蟲的鳴叫聲都低弱了下去。藍盈盈的魔力從女孩眼縫溢了出來，看起來分外妖異，嚇得他趕緊讓拉克絲緊靠著自己，以免被不懂魔法的皮城人當成什么危險分子抓起來。
“現(xiàn)在該往哪走？”拉克絲的呼吸讓他覺得脖子有點癢，但他雙手都托住了她的腿，沒辦法去撓那個地方。
“向左?！崩私z聲音有點小。
“左邊是面墻?！?p> “……那就走到可以拐過去的地方?！?p> 伊澤瑞爾沉默地看著望不到頭的規(guī)整矮墻，應該是有著劃分街區(qū)的重任。矮墻拐角最好是站著一位高深莫測的胖頭和尚，到時候只要告訴他，自己從西土德邦而來，高僧自然微微一笑，掏出一件鑲滿鉆石的“無暇之衣”為他披上，順便再指出通往“無地之所”的那條康莊大道……好吧，比起這個他寧愿相信冕衛(wèi)家的千金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妹妹。
“哈……唉”伊澤瑞爾停下腳步，汗從臉上滴了下來。他本來就不是耐力型的，走這么長一段路已經(jīng)有些架不住了。他微微轉頭，拉克絲露出來的側臉有些安詳，天知道是不是睡著了，不過伊澤瑞爾還是很相信她的。他把拉克絲往上提了提，又順著墻繼續(xù)一點一點挪動著。
“那個……迦娜啊?！蹦_步越來越沉重，伊澤瑞爾覺得自己有必要聊聊天分散下注意力，一直跟在身后的迦娜成了唯一人選。
“嗯？”迦娜應聲。
“呃……”伊澤瑞爾突然發(fā)現(xiàn)找不到話題了。他對迦娜的了解僅限于是個祖安身材倍兒棒、皮膚倍兒白、心腸倍兒善良的軟妹子……這明明很好交流嘛！哪像第一次遇見凱特琳的時候還被槍指著嘞！但離開祖安的時候引起那驚天動地的狂風他卻沒辦法忘記，原本清水般好懂的女孩卻突然神秘了起來。
和凱特琳說話的時候只需要當個犯人，和拉克絲就好多了，玩伴、吃貨、哥哥……怎樣都能聊得咯咯笑。但怎樣和一個捉摸不透的女孩說話呢？從“今天天氣不錯”開始么？
“今天……的午飯不合胃口么？你好像不是很喜歡?！卞饶却_實干干凈凈地吃完了，但好像沒有他想象中的驚喜、高興這樣的情緒。
“不，我很喜歡?！卞饶鹊亻_口，“這是我吃過最好的東西，我怎能不喜歡？”
你喜歡個籃子！你臉上的表情絲毫吃完大餐的回味好吧！饒是伊澤瑞爾這樣的死宅也聽出這妹子絕對有心事。
“你看起來不開心。”伊澤瑞爾實話實說。
“祖安是一座灰色的城市，如果我還那里，手里只會攥著硬面包和鯛魚干，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标幱案采w在她的臉上，迦娜抬起頭，高樓擋住了陽光。它的表面有著十字形的透明管道，墨綠色的能量在其中流淌?！拔沂莻€祖安人，很小的時候……”
伊澤瑞爾伸長了脖子正準備聽故事吶，迦娜搖了搖頭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他停住了腳步，橫在他面前的是一條還算清澈的小溪，從矮墻地下不斷流淌出來，應該是特地開鑿的景觀。迦娜蹲下去，直接用手捧起溪水遞給他看，“在祖安，只有寥寥幾條河流可以取水，而且這里隨處可見的溪流都比它要干凈。”
“是啊……”伊澤瑞爾努力跨過小溪后深表認同地點了點頭，就光那嗆死人的灰塵顆粒落到水里面也沒法忍啊。
“我很喜歡這里豐盛的食物，我也喜歡這里沒有灰塵的天空?！卞饶容p輕地說，溪水從指間重新落到小溪里?！拔蚁矚g這溪水，也喜歡這里顏色繁多的建筑。我喜歡這里的一切，我在這里，就好像找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但我沒辦法讓自己高興起來，因為這里不是祖安，在我的家鄉(xiāng)只能找到危險和瘋狂。”
一瞬間伊澤瑞爾閃過許多念頭，說幾句好話比如啊哈哈哈祖安也沒那么差不是化工業(yè)很發(fā)達么……又或者是嚴肅一點地說，妹子啊你完全可以把皮城當成是自己家嘛，反正你也是被我們半強迫著綁架過來的……
伊澤瑞爾差點被自己這些想法弄得笑出聲，一回頭就看見迦娜站在那里。鵝黃色的長發(fā)垂落下去，側影看起來有些單薄，眼睛里哀傷地倒映著整座城市。
真的是敞開心扉在說啊。笑意瞬間淡了不少，他有些沉默下去。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真正可以對另一個人的傷痛感同身受。你萬箭穿心，你痛不欲生，也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別人甚至會在你旁邊歡聲笑語，因為他們永遠不會清楚你傷口究竟?jié)€到何種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