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黃梅枝顫。
緊閉的房屋里傳出壓抑的咳嗽聲,房門輕嘆一聲,可算是熬過了一個冬天。
“大公子,寧王來訪,請公子一敘?!?p> “趙清晏?”
“黃鼠狼給雞拜年,主子別理他!”尚信嘟囔著。
房門彎低了腰,不敢發(fā)言。
尚易書笑了笑,道:“你親自去給寧王請罪,就說吾身子不適,不便出行,待病軀好些了定登門謝罪?!?p> 尚信隱約說了什么,別扭的跟著房門出去了。
一頁窗悄然打開,透過縫隙,可見白發(fā)雪衫的男子坐于窗前,男子面色慘白,嘴唇烏黑,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的顫抖著,手背白得透明,指尖卻泛著青黑。
絲絲涼意拂過,帶來黃梅的清香,春雪的冰寒。
尚易書深深的吸了口氣,臉上帶著一絲眷戀,一絲滿足,可還不待這口氣吐出來,便猛的咳嗽起來。
單薄的身子比那風(fēng)雪中的黃梅還要飄搖。
“嘖,大冷天開窗,找死呢!”
人影閃過,窗戶吧嗒一聲被關(guān)上了。
彭璋抱胸靠著窗,看著清眉緊蹙的尚易書,清玉啼血絕艷三朝皇都,霜鬢沉疴不掩絕代風(fēng)華。
真是可惜了。
“你這小子,怎有時間來我太尉府了?”
“你這說的什么話,這太尉府是鑲金了還是鍍銀了,還不讓走走看看了?”
彭璋解下佩劍,甩手放桌岸上,然后推著尚易書去了暖爐邊。
尚易書有些無奈的看著暖爐上繁復(fù)的花紋,認命的嘆了口氣,“無事不登三寶殿,說罷,彭小侯大駕有何貴干?!?p> 彭璋撓了撓頭,又撥了撥腰帶上的玉扣子,訕訕道:“還真有個事兒想找你幫忙。”
“讓我猜猜,我這病軀一條,還有什么能幫到彭小侯呢?……聽聞這段時間彭小侯因征兵一事,和老侯爺鬧別扭,還天天纏著易得……哎,我要沒猜錯的話,應(yīng)當是想讓我去說服易得讓你參軍吧。”
“尚兄果真聰慧。”彭璋打了個響指,開始吐苦水,“你是不知道,趙易得那叫一個心狠,不管小爺怎么求他都沒用,鐵石心腸!”
尚易書挑眉,“他是為你好?!?p> “你怎么也這么說,我還以為你和我爹和趙易得那家伙不一樣呢?!?p> 尚易書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叛逆的小孩兒,“我們這樣說自是有我們的道理,你一心想著執(zhí)劍天涯,滅金除韃,可有沒有想過具體該如何做?你見過真正的打仗嗎,見過那些殺人如麻的金利人嗎,見過刀刀見血的殺戮嗎?廟堂高,江湖遠,戰(zhàn)場殺戮勝閻閻,僅憑你一棵豪情壯志的心,可以活過幾日幾月?你若是出了意外,你讓老侯爺如何自處,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彭家絕后?你可想過這些?”
趙肅素來不屑教導(dǎo)這些,彭璋纏了他那么久,倒是沒聽到過這番言辭。
彭璋癟癟嘴,不服道:“就是沒見過才想出去看看啊,誰生下來就見過人間百態(tài)了?”
尚易書被彭璋的話氣笑了,反問道:“小孩兒沒學(xué)會走路前會跑步嗎?”
彭璋瞪眼,“小爺我……”
“你怎么?”
“小爺又不是小孩兒?!迸龛奥曇粼絹碓降停絹碓?jīng)]底氣。
彭璋人頑劣,但不笨。
尚易書這番話他自是聽懂了,可卻不愿意承認他現(xiàn)在心智不堅。
他武學(xué)是楊老親傳,兵法詭計熟記于心,一心想著忠君報國,劍指韃虜,怎會是空有鴻鵠之志?
“那寧王真是個不識好歹的東西,老爺都那么大年紀了還逼著他拼酒,真是混賬!”
尚信人未至,聲音先到了。
“還沒走?”
“走了?!鄙行诺靡庖恍Γ氨焕蠣敼嗟沽?,抬回去的?!?p> 尚信一臉得意的小模樣,讓人哭笑不得。
尚易書無奈的笑了笑。
“瞪小爺做甚?”
彭璋歪倒在軟榻上,正思考著人生,被尚信打斷了,本來就老大不爽,結(jié)過一轉(zhuǎn)眼還發(fā)現(xiàn)這小子居然瞪他,簡直是目中無人!
尚信白了他一眼,不屑理會。
彭璋大受打擊,憤然離去。
“平時太慣著你了,越發(fā)放肆了。”
待彭璋走后,尚易書才開始說教尚信,乖寶寶尚信二話不說跪地請罪。
尚易書深感無奈,這孩子,人不錯,但性子過于執(zhí)拗。
……
金利頻繁騷擾北趙邊疆,更有甚者欺犯到中原來,朝廷正研究著應(yīng)對之策,一戰(zhàn)不可避免,將選之人已經(jīng)敲定,只是還有大小諸事煩擾,行軍之日遲遲提不上日程。
田司這段時間都在研究這個,每天張口閉口就是國防軍事,孫子兵法,蘇夏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看花美男的人都會嘮叨兩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
按她哥的意思就是說,這次的春闈,十有八九是圍繞抗金一事展開了,多做點這方面的功課準沒錯。
嘉興七年,草長鶯飛二月天,明威將軍請纓,征金利。二月踐行,官家賜匕,將軍立誓,不破不還。
同年,二月末,天下舉子齊赴東京,迎春闈,禮部尚書祁思成主甲戌會試。
幾乎同時,朝堂金姓五品諫官,直言斥責(zé)官家言行失德,遭致殺身之禍,文字案起始。
三月初,北趙發(fā)動文字案,全國通緝金姓人士,如有反抗,同奸細論處。
此乃無妄之災(zāi),田母和蘇夏收到消息的時候,根本還沒來得及采取措施,官兵就開始全城搜捕了。
“去鄉(xiāng)下躲躲吧,你父親在鄉(xiāng)下有老房子,先去躲躲避避風(fēng)頭?!?p> 田母收拾著行囊,動作不敢有一絲遲疑。
蘇夏深知事態(tài)嚴重,進了府衙,即使不死也要去半條命,自然是能躲則躲。
蘇夏剛放風(fēng)回來,“來不及了,官兵已經(jīng)搜查過來了,先躲起來?!?p> “這,這能躲哪啊~”田母在屋子里急得轉(zhuǎn)圈。
蘇夏抿唇,極力思索著該如何是好。
“對了,竹苑近,去竹苑!”
“對對對,竹苑竹苑,尚先生人好,肯定會念在我們這多年生意往來的份上幫咱娘倆的?!?p> 田母撥了撥額角的鬢發(fā),撈起行李就走。
蘇夏卻有些遲疑,尚易書雖然不是朝廷中人,但也是多有牽扯的,難保這一去不是自投羅網(wǎng)。
可現(xiàn)在也沒有遲疑的時間了,北趙金姓人家不多,統(tǒng)共也就百十來家,東京來的官兵連同童嘉官府全城搜捕,街上已經(jīng)亂了套,到處雞飛狗跳,馬踏車輪。
“去吧去吧,長得好看的人心肯定也好!”
似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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