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日暮西垂,皎潔的弦月懸上星空,清輝月光潑灑入浮生一夢,為本就素雅的院子更添一份清冷。
這番景致,倒是和藍鈺的性子極為相稱。
看著窗外斑駁搖曳的竹影和偶爾隨風攜進的竹香,桑顏懶散的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他枕著一只手臂,發(fā)了會呆,之后不自覺的對著窗戶伸出了另一只手,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
寬適的廣袖無聲滑落,露出里面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臂,在月光的包裹下,仿佛泛著微微光澤。
那個木屋也有這樣的一扇窗戶,也有像這樣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也可以看到一片隨風搖曳的竹林,只是……
視線逐漸模糊,隨著輕輕的“啪嗒”一聲,桑顏方才回神,他收回手臂,將頭深深埋進了臂彎里。
那一瞬間是什么呢……
大概戌時時分,藍鈺方才歸來。
桑顏睡夢中只覺眼前亮晃晃的,他抬起了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陣明愰后才看清,藍鈺正長身玉立的站與他面前。
桑顏不禁展顏莞爾,聲音沙啞,“你怎么才回來???”
察覺到他那略有些發(fā)紅的眼睛,藍鈺微微皺了皺眉。
自那日二人約定之期后,他便將那結界撤了,因為他知道,即便不撤結界這家伙也依舊會在門前死守。
輕輕“嗯”了一聲,轉身向書案走去。
本以為今日的桑顏也會喋喋不休說個不停,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安靜的坐在那里支著頭看著窗外。
片刻后才聽到他開口,語氣卻是那樣的輕和,不帶波瀾,“藍鈺,我能住你這里嗎?”
藍鈺如黒翎般的睫羽微顫,按照以往,他定是一口回絕,可不知為何,這次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浮生一夢還有幾間空置的閑室,你可以選一間住進去。”
可說出口后他就后悔了,只見桑顏整個人如同剛飛出籠子的雀鳥般,歡欣雀躍的向他撲來,整個人都覆在他的身上,滔滔不絕起來。
“是嗎?真的可以嗎?”
“我今天看了,就你旁邊那個挺不錯的?!?p> “我也可以為它起一個名字嗎?”
“你覺得褚鈺怎么樣?”
“……”
如果可以重來一遍,藍鈺絕對會毫不留情的果斷拒絕。
他是真沒想到,桑顏這么會演,虧他剛才還替這個人考慮。
一時間,怒氣充斥著大腦,僅有的理智在做最后的掙扎,“隨便,我去他處便可?!?p> 說完,他伸手就想把身上粘人的麻煩推開,卻不想手腕被反扣,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就被桑顏死死壓在了書案下。
桑顏慢慢靠近他,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悲傷和落寞,“藍鈺,你為什么總是一再推開我?為什么總要和我拉開距離?”
不知為何,藍鈺心中半分情怯都沒有,有的只是滿腔怒火蓄勢待發(fā)。
“那你呢?為什么總要想方設法的接近我,即便我清楚的表達了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為什么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就因為我與你的故友長相相似?”
桑顏微滯,“什么?”
藍鈺目光灼灼,“那日客棧醉酒,你擁我的時候,叫的是擇言這個人吧?如此我便再說一次,我叫藍鈺,不是擇言,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我根本沒興趣知道,所以,不要再把我當成那個人的影子,來糾纏我?!?p> 第二日早課上。
李懷真對著藍鈺和煦的問道:“今日面色有些憔悴啊,是因為妖仙的事所以沒休息好嗎?”
其他人一聽,目光齊聚藍鈺身上。
這可是稀罕事,自家仙長一向作息自律的緊,極少會出現(xiàn)這樣狀態(tài)不佳的情況。
藍鈺臉色一沉,腦海中再次浮現(xiàn)桑顏那張臉,遂冷冷道:“嗯,此次妖仙行動不太尋常,不免想的久了些。”
“說說看,怎么不尋常?”
李柏遠什么時候進來了。
眾人恭敬異口同聲道:“仙主?!?p> 李柏遠“嗯”了一聲,其他人紛紛落座。
藍鈺收了心思,微微欠身頷首回應,“回仙主,妖仙的人行事謹慎,既然上次是為了上古神器才現(xiàn)身,那么這次的仙獵會想來對他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重要到不惜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而在眾仙家的眼睛低下潛入?!?p> 平子鶴捏了捏手指遲疑的看著他,“仙長的意思是北滄王可能與妖仙閣有關系?”
畢竟她是以北滄侍女的身份潛入的。
李懷真柔聲道:“北滄公主傷那么重,若是苦肉計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
南歸:“就是就是。”
眾人沉思,確實,太子雖傷勢不輕,但那北滄公主更甚,想來在得知妖仙閣主花靈容的身份后不是想著逃走,而是仗著自己會些仙法皮毛硬與那妖女過招,在危急時刻被太子緊急傳送出來的,不然也不至于二人都身受重傷。
藍鈺并未回應,而是又拋一問:“這次仙獵因何舉辦?”
南歸不假思索便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因為北滄怕北夷攻城打不過,所以才……”
南歸猛然一頓,隨即一陣惡寒傳遍全身,其他人也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對啊,他們一直都忽略了一個關鍵點,那就是被稱為鬼城的北夷國。
從始至終只是聽北滄王說北夷可能會攻城,所以才忐忑不安的尋求援,如果這一開始就是北夷國與妖仙合謀的聲東擊西,為的只是這場仙獵會能夠順利的展開,可他們的目的到底為何?!
一片死寂,似乎都預感到了將來必定掀起的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