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熊羆伸出粗糙的舌頭,舔了舔手掌的血跡。眼睛猛地一亮,黑黑的小鼻頭微微一皺,仔細嗅了嗅。嘴一咧,露出了四顆蠟黃的犬牙。顯然,這久違的血腥氣喚醒了熊羆在冬眠期被抑制住的兇性。
熊羆低頭一看地上淌著血的尸體,直接趴在地上,用兩條前腿將尸體牢牢抱住,張口就啃了上去。唐蛟聽著咔咔的骨裂聲和令人牙磣的咀嚼聲,不敢低頭,生怕下一秒這熊羆就沖了上來。只能眼睜睜看著熊羆把江老伯的身子往嘴里塞,流出一灘骨頭渣子。
唐蛟不知道那些說狗熊憨態(tài)可掬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這熊瞎子在陸地上明明就是霸主級別的存在。人跑也跑不過,打也打不過,能怎么辦?跪著夸人家可愛?
捂著王渝曦眼睛的手越捂越緊,王渝曦有些難受,也對那令人牙酸的聲音有些好奇。用力扒著唐蛟的手,想掰開看看到底發(fā)生什么了:“哥哥,你按疼我了!”
唐蛟一把把王渝曦按在了自己懷里:“好,哥哥不按著渝曦了,渝曦別看,乖乖的,我給你講故事!”
王渝曦一聽有故事可以聽,乖乖的不動彈了:“哥哥,那我要聽美人魚的故事,你上次說到巫婆給她藥水喝就不講了!”
唐蛟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能夠穩(wěn)定一些:“好!哥哥待會兒就給你講!”
“哥哥,這大家伙在吃什么啊,這聲音好難聽!”
“它餓了,在嚼木頭呢?”
“哥哥,你上次說熊熊喜歡吃蜂蜜,這個黑色的大家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熊啊。它是不是找不到蜂蜜,只能吃木頭??!太可憐了!我們養(yǎng)著它吧!冬天躺在它肚子上睡覺肯定很舒服?!?p> 唐蛟苦笑著,還養(yǎng)熊給它吃蜂蜜呢,自己會不會被吃了都不知道。但還是柔聲說道:“這熊好像不太愿意跟我們走哦!回頭給你找一條小狗好不好?”
王渝曦點點頭,可能是嫌這聲音太難聽,又往唐蛟懷里鉆了幾分。
唐蛟臉色越來越難看,額頭上掛滿了汗珠,雙頰一陣陣發(fā)白,強忍住惡心感。
那邊,熊羆已經(jīng)把江老伯吃了個干凈,只剩下了一地的骨肉碴子。兩條前臂在地上猛地一撐,用兩條后肢直直站了起來。仰天長嘯,震得唐蛟耳朵嗡嗡作響,洞頂上簌簌作響,也不知震塌了多少雪堆。王渝曦用力捂住了耳朵,不滿地說道:“熊嗓門太大了,它不乖,哥哥我們還是養(yǎng)狗狗吧!”
唐蛟苦笑不得,這熊都已經(jīng)發(fā)狂了,還想著養(yǎng)呢。
腦子里飛快閃過了以前看過的跟熊有關(guān)的一切。
憋著呼吸裝死?
這個貌似不靠譜,江老伯都死透了,也沒見留個全尸。
跑?
看看自己的瘸腿,看看熊羆那四條肌肉隆起的腿——算了,明顯也跑不過。
抱著頭卷成一個球?
這樣別說能逃命。說留個全尸,唐蛟可能還相信幾分。
說它是熊瞎子,那站著不動?
看著那對滿是兇性的瞳孔,唐蛟可不信這是個瞎子。
投降,舉起手表示自己沒有威脅?
這個好像還靠譜一點。
……
想著想著,唐蛟舉起了雙手,表示自己手上沒有攜帶武器,并且讓自己的呼吸盡可能平和下來,不去看那雙血色的瞳孔。
嘴里輕聲跟王渝曦說著:“渝曦我們來玩一個游戲,叫一二三木頭人?,F(xiàn)在開始不準說話不準動,要是渝曦贏了。那哥哥就給渝曦做好吃的,講一百個故事好不好?”
王渝曦微微一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果然沒有動了。這一百個故事可太有吸引力了。
感覺熊羆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兩人一番。唐蛟深吞了一口口水,這不是在思考哪快肉好吃吧!
唐蛟不敢發(fā)出一點動靜,生怕這頭熊以為是在挑釁它。洞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兩人微弱的呼吸聲,整個被熊羆粗重的呼吸聲蓋了過去。
整個山洞正靜地可怕,氣氛低沉地要命。卻突然聽見耳畔兮律律一聲馬嘶。
這匹馬在睡夢中被驚著了,正在地上不安地踱著,甩著背上的鬃毛。也不知是害怕那聲粗壯的熊嚎,還是害怕熊羆身上的猛獸氣息。
緊接著一陣風就從身前刮過,熊羆直奔著馬就沖了過去。
那匹馬是退役下來的軍馬,也算是見多識廣膽子大。見一個大家伙朝自己飛了過來,絲毫不慌。原地一個旋子,前腿支起,兩條后腿就朝著熊的胸口踹了過去。
好一記兔子蹬鷹!若是個人,難免被踹個骨折吐血。
唐蛟直直看著那匹馬,江老伯生前可沒少夸這匹好馬,戰(zhàn)場上不知道蹬死了多少匹駿馬,要不是年歲大了,那些軍爺還舍不得它哩!
唐蛟只希望這匹馬能直接把那熊羆蹬死,若是能安全離去,肯定給它加上好的草料。
希望很美好,莫說沒有蹬死,連稍微激烈一點的斗爭都沒有。
只看見那馬還沒踢中熊羆,直接被熊一巴掌扇在了脊梁骨上,脊梁骨直接砸成了一個直角,馬連慘叫都來不及,直接就癱在了地上。
見熊羆又爬在地上吃起了馬肉。
完了,馬也沒了!
唐蛟現(xiàn)在又把希望放在這頭熊羆能吃馬吃個飽,這樣或許能逃出生天。
又是一陣子熟悉的骨碎聲。
唐蛟保持著舉著手的姿勢不敢動,又是緊緊盯著熊羆,眼睜睜看著熊羆一口一口吃著馬肉。
唐蛟感覺胃蠕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一道酸水涌上了喉頭,唐蛟又生生把它強咽了下去。這時候若是吐出來了,那就真是找死了。
這回吃馬肉的速度遠比剛剛吃人肉的速度快多了,那頓熱乎的血肉徹底激活了熊羆在冬眠時期沉睡的腸胃。好一段時間沒有吃過東西的熊羆貪婪地吞食著眼前的血肉,希望它們能給自己的腸胃帶去一點慰藉。
沉在唐蛟懷里的王渝曦還沒有太大的感覺。但唐蛟感覺自己已經(jīng)在崩潰的邊緣了,血腥氣混上腸胃的酸臭氣味一股股地沖擊著唐蛟本就松動的喉頭,胃內(nèi)容物也在一次次地向喉嚨發(fā)起沖鋒。唐蛟覺得自己就像站在前世的菜市場里,屠夫在自己眼前宰著雞鴨,自己就是關(guān)在籠子里待宰的雞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