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內(nèi)。
蘇若琉雙手忽然一同拍了下石桌,雙眼直直地望著前方,似是自言自語,她說:“不行,不能一直這么下去?!?p> 一旁的小町只疑惑地看著她,正欲開口詢問,可張了張口,又連忙咽了回去。
蘇若琉偏過頭,瞇著眼看了小町一下,緊皺眉頭道:“小町兒,眼下有一重任,需交付于你?!?p> 小町聞聲,立馬正襟危坐:“小姐請說?!?p> “我需……”
“小姐稍等?!毙☆驍嗔颂K若琉的言語,又警惕地朝院門口看了看,待確認了一番之后,方極嚴肅地說道:“小姐請講。”
蘇若琉被小町突如其來的謹慎逗笑了,她笑言:“何須如此?”
隨后,她還是做了做讓小町靠近自己的手勢,她附耳幾句,語畢,她坐正了身子,直直地望著小町,等待她的回應(yīng)。
“小姐,這……”小町只覺不可思議:“小姐,要不,算了?這實在是……”
蘇若琉明白小町對自己的擔憂,便笑著寬慰道:“放心吧,你家小姐心中有數(shù),快些去吧。”
“小姐……”但即便如此,小町仍是有些糾結(jié),蘇若琉是她見過的最好的主子,她不希望她會去傷害自己,可是她并不想違背自家小姐的意愿,最后只好硬著頭皮轉(zhuǎn)身離開。
蘇若琉望著小町遠去的身影,似是卸下面具,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她凝固神情,沉默一會兒,才緩緩走向屋內(nèi)。
其實她也不知道之后的事情,是否能如她所想。
她只是在賭,賭蘇景年還有一絲慈父的模樣,賭蘇景年對她的親生母親,即便沒有了情分,也還有一絲的內(nèi)疚。
她也做了最壞的打算,無非是一直禁足。
她想過找九阿哥幫忙,可又擔心貴人事忙,哪里還有空閑管她的無聊事?再者,九阿哥也不是她想找,便能請來的,或者說,即便是來了,也只能幫她這一次,若之后再遇到了?
蘇若琉不再細想,關(guān)上房門,跪?qū)Ω咛?,右手用力得掐了膝蓋幾下,直到跪地時是又酸又痛,方停止了動作,安靜地等待小町回來。
等了約莫一刻鐘,蘇若琉聽見從門外傳來兩種輕重不同的腳步聲,想來是該來的人已經(jīng)到了。
她想重新弄好一個看上去可憐,卻又舒服的跪姿,可是雙腿早已麻木,稍稍一動,只覺萬蟻噬骨。
她只能用拳頭敲打著自己的雙腿,以緩解這突如其來的酸痛。
這時,她身后的門被人打開,有風自門框而入,徑直鉆進她的衣衫。
風有些涼,引得蘇若琉不禁哆嗦了兩下,明明已是夏季,卻覺得與冬風無異。
只這一會兒,她竟有了些許冷汗。
蘇若琉沒有回頭,面對高堂,正欲開頭,眼前的事物便開始天旋地轉(zhuǎn),身子不自覺地向一側(cè)倒去。
她趕緊用手撐住身子,重新直立起身子,強撐著一口氣道:“小町兒,冰塊拿來了嗎?那就按先前的位置放好吧?!?p> “小姐……”小町抱著懷中冰塊的力氣明顯加重了許多,她看了眼蘇景年,猶豫著將冰塊在蘇若琉身邊圍了一圈。
蘇景年從進門起便一直沒有說話,只冷眼地看著這一切。他以為這不過是蘇若琉的苦肉計,畢竟這是名門貴族中常用的手段,目的便是為了引起家主的憐憫。
況且,此時正值夏季,用這些冰塊,正好可以驅(qū)趕這炎熱的天氣。
蘇景年在心中不免嗤之以鼻,卻又不肯離開,反而是想留下來,看看她這流落在外的女兒會有怎么樣的動作。
而跪在地上的蘇若琉,心中已明白了幾分,蘇景年從進門起一句話不說,顯然是在懷疑她,懷疑她在使用苦肉計。
她雖讀的書不多,可也知道反其道而行。
“小町兒,出去記得將門帶上,我可不想被人瞧了去?!痹捳f出口,她驚覺自己的聲音不同往日的活躍,倒是真有幾分病怏怏的模樣。
蘇若琉向前方眨了眨眼,眼前,依舊是天旋地轉(zhuǎn)。
“小姐,即便天熱,可地上涼,也是會得風寒的?!毙☆戳艘谎圩约依蠣?,又看了看自家小姐。
她心中明白蘇若琉只是做戲,可不成想她的假戲如同真的一般,她只是看著,卻也覺得心疼。
可站在一旁的蘇景年卻是無動于衷。
“好了,小町兒,快些出去吧,你在這里多站會兒,到時可就叫院門口那兩位瞧見了?!碧K若琉依舊強撐著自己即將倒去的身子,咬著牙,笑道:“被你看見已經(jīng)夠狼狽的了?!?p> 她始終沒有,她怕自己一回頭就會露陷。
“是,小姐。”小町還是應(yīng)聲退了去,在蘇景年的示意下,她并沒有將房門關(guān)上。
過了一會兒,蘇若琉邊轉(zhuǎn)過頭,邊說:“小町兒,怎么不將門帶……上?”
她抬眼,故作驚訝道:“阿瑪?您,怎會在這?”
“是有些狼狽?!碧K景年將蘇若琉上下打量了一番,她額上的汗已將幾根碎發(fā)粘在了鬢邊。
“是。”蘇若琉沒有反駁,用手撐著地起身,苦笑道:“阿瑪,是想來看我的笑話么?”
蘇景年沒有說話,只靜靜地望著她。
“阿瑪。”蘇若琉再次跪下。
她眼前所見不僅是天旋地轉(zhuǎn),還有一圈圈的光暈,猶如彩虹一般,然而光暈雖美,她卻更是力不從心,好在手可撐地,還不至于立刻倒下。
“阿瑪,那日是若兒不懂事,不該言語頂撞,禁足幾日,若兒已經(jīng)想明白了,阿瑪可否原諒若兒這一次,日后若兒定會謹言慎行?!?p> 蘇景年有了些動容,這是蘇若琉第一次在他面前以“若兒”自稱。
這是真心認了他這個阿瑪。
他伸手去扶,溫柔如水的眼睛濕潤了眼眶,他忽然說不出一個字來。
“阿瑪,我真的知道錯了,請您……”蘇若琉的聲音漸漸微弱,話還未說完,便再也撐不住,身子似水中蘆葦一般隨風而倒。
“孩子?孩子?若兒?若兒!”蘇景年難掩面上憂心,焦急地朝著門口大喊,“大夫,快去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