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嗎?張斐當然緊張,這從籌備到建造,花費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所投入的錢財足足萬貫。
這要是失敗了,不說以死謝罪,至少他是沒臉再干下去了。
但是張斐有信心,理論上都達成了,剩下的便是工藝上的問題了。
但只要能煉出鐵,哪怕最初一噸鐵礦石扔下去,只煉出百斤鐵,后期都能慢慢改進。
這因為是頭一次開爐,這鐵礦石和焦炭,張斐是等比的往下扔,就怕溫度不夠。
現(xiàn)代高爐煉鐵,因為焦炭高昂的價格,所以都是想盡辦法的去消減焦炭的使用量。
可這是古代啊,焦炭這玩意根本沒人要,開采所需的成本之廉價,足以讓二十一世紀的資本家們跳起來罵娘。
但這是古代,沒辦法,就是這么的便宜,罵娘也沒用。
張斐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高爐的出鐵口。
宋安站在他身旁也沒說話,心中也很是緊張,這可是鐵!能動搖國本的東西。
可以說,未來大周數(shù)十年內(nèi)的走向,就取決于眼前的這座高爐。
時間慢慢流逝,一眨眼便過去了半個時辰。
“出鐵了!”守在出鐵口的工匠喊了一聲。
張斐邁開雙腳就沖了過去,跑到了出鐵口,頂著高溫,看著那紅色的鐵水順著那出鐵口從高爐內(nèi)流出。
“成了!”張斐狠狠的揮了一下手。
后邊宋安跟著拍了過來“文謙,這是成了?”
“成了!”張斐臉上帶著興奮的神情“眼下就看這一爐能出多少鐵,若是出鐵率尚可,以后就按著這個造,若是低的話再改進?!?p> 稍許時間后,這高爐內(nèi)不再有鐵水流出。
“趕緊稱稱一共出了多少鐵?!?p> 那邊工匠把冷水倒進存放鐵水的土窯中,等冷卻后,幾人合力將里面的一大塊鐵給抬了出來。
旁邊早以準備好大秤。
“大人,共出鐵三石四斗多?!?p> 張斐心中默默計算,這換算下差不多就是四百斤不到一點。
四百斤?張斐一愣神,而后一陣眩暈,腳下一個趔趄。
宋安趕緊一扶“文謙可是身體不適?”
張斐這段時間有多累他看在眼中,每天睡不到三個時辰,眼一睜便是鉆進工坊里。
“宋大哥,我。。。好像闖禍了?!睆堨车穆曇粲悬c顫抖,眼神閃爍,這一刻他是真的慌了。
他知道高爐煉鐵實用,但沒想到他娘的這么實用。
一個時辰產(chǎn)了近四百斤鐵,那一天就是四千八百斤,一年呢?一百七十五萬兩千斤!
這還沒算上連續(xù)生產(chǎn),因為是第一爐,其中升溫廢了好些時候,后期應(yīng)該可以更快,產(chǎn)量翻一翻沒什么大問題。
即便就按一個時辰四百斤鐵來計算,算上設(shè)備老化磨損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零頭直接抹了,就算一年產(chǎn)鐵一百萬斤,折合下來年產(chǎn)五百噸。
這和八九十年代,那些日產(chǎn)數(shù)千噸的高爐沒法比,連個零頭都算不上,可這是古代?。?p> 這已經(jīng)等于大周目前一年產(chǎn)鐵的總和了!
這座高爐放在這個時代,就是國之重器!說是神器都不過分!
而且,他這次投入的鐵礦石,含鐵量大約在百分之五十左右,理論上一噸鐵礦石可以產(chǎn)一千斤的生鐵,現(xiàn)在只產(chǎn)了四百斤!
往后工藝再改進,這出鐵率再提高一些,一點問題都沒有,到時就是年產(chǎn)個七八百噸的生鐵。
而投入呢?從籌備開始全部算上耗時兩月,錢萬貫,民夫工匠五百人。
多嗎?很多,萬貫對許多小世家來說,就是全部家產(chǎn)了,不然也沒萬貫家財這個說法了。
可這些投入和成果對統(tǒng)治者來說,那就和白送的一樣!
你說啥?鐵礦石和焦炭要錢?
要個錘子的錢!這是古代!制約產(chǎn)鐵量的是技術(shù)!從來都不是人工和開采量!
各個州有的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流民,管吃住,一日給個幾文錢,有的是人來上工,甚至為了搶個機會能打破頭。
他搞了這么一座東西出來,要換成他是統(tǒng)治者,啥都不用說了,一天十二個時辰派人看管住,就是沒日沒夜的造這高爐,造到死為止!
張斐仿佛看到自由已經(jīng)理他遠去了。
可宋安不知道這事啊,這鐵也出來了,說明成功了,咋成闖禍了?
他帶著疑問,問道:“文謙何故如此說?”
張斐苦笑著搖了搖頭,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宋大哥,四百斤啊!一個時辰四百斤!”
“那又如何?”宋安這會還沒反應(yīng)過來。
“一日便是四千八百斤,一年便是一百七十五萬兩千斤!除去折損老舊,最少也是百萬斤?!?p> 宋安一愣,臉色大變“文謙可不能胡說!”
“宋大哥你自己算?!睆堨硣@了一口氣。
宋安帶著驚異的眼神,走到一旁,從地上撿起根樹枝便在地上寫寫畫畫了起來。
半晌,宋安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瘋狂的神色。
“文謙,成了!成了!此乃大功??!”
“我怕是大禍?!睆堨趁鎺Э嘈?。
宋安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文謙放心,王爺絕非那等人?!?p> 張斐搖了搖頭沒說什么,非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這高爐在古代太過恐怖,任何一個有遠見的統(tǒng)治者,都不會放任他這種人在外,不說控制啥的,萬一一不小心惹了仇家被人剁了呢?上哪再去找這么個人?
“宋大哥,我愿將此高爐和設(shè)計圖,一并獻給王爺?!?p> 這東西他留不?。∫侵皇锹晕⑻嵘稽c產(chǎn)量,他都可以用這個賺取大筆銀錢,可這一座高爐便等于大周一年的產(chǎn)鐵量,要是十座,一百座呢?
“如此也好?!彼伟颤c頭,這是最好的做法,干系實在太大了。
“宋大哥,我這邊先煉著,正好看看一日一夜不停息能產(chǎn)鐵多少,明日你便回城稟告王爺,我估摸著王爺?shù)糜H自來一趟,若是可行。。。再多多加派人手來,再起兩座高爐,尋幾個有經(jīng)驗的老礦工,探查一下這附近是否有鐵礦,到時候這邊直接起幾座鍛造工坊,也省事?!?p> 心里慌歸慌,但該安排的事還是得安排下去。
宋安思量片刻后點了點頭,算是應(yīng)下了。
高爐持續(xù)運作,那鐵水如涓涓細流般不斷的流出。
夜里,張斐回到了縣衙,王玲兒服侍他寬衣就寢。
張斐木訥的站著,任王玲兒擺布,半晌,張斐開口說道“玲兒,若是我因為某些事要隱居山林,你。。?!?p> “大人?!蓖趿醿捍驍嗔藦堨车脑?,眼中帶著堅定“奴婢全賴大人才得以活命洗去冤屈,此生只愿報答大人,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大人去哪奴婢便去哪?!?p> 看著王玲兒堅定的眼神,張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一把摟住了她的纖腰。
而后,吹滅了屋中的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