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相思在華清有一位長輩，論輩分，相思要叫她‘姥姥’?！?p> 有司的聲音不疾不徐，“那么，本場的第一件拍品正是這丹瓶中所盛——‘忘塵’仙丹?！?p> 握著樓夫人的手，隨意向樓下拍賣臺上掃了一眼，相思接著說：“這位姥姥對相思說過一句話，‘委屈’，那是弱者的特權(quán)。在上位者，那不叫委屈，”
又被一段介紹插話，“‘長生路慢，最難忘情’，這枚‘忘塵’丹出自上古九品丹師之手，服之可了卻一段塵緣，正氣清神，仙途自在。”
祖孫倆誰也不惱，也不調(diào)整陣法關(guān)了那有司的聲音，只插著空隙慢慢聊著。
樓夫人笑著問，“哦，那叫什么？”
有司還在介紹，“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忘卻塵緣，自可得知二三?！薄?p> 相思調(diào)皮一笑，“正是叫二三呢?！?p> 弱者只知自艾自憐，上位者卻知道如何將諸般的不如意，逐漸轉(zhuǎn)成與己有利的一面。
“你這姥姥，到是個妙人?！闭f話間，樓夫人已經(jīng)抬手散開了相思的茉莉花發(fā)髻。
相思任她擺弄，微笑著答道，“姥姥若識得阿婆，也會一樣說的?！?p> 剛剛的答案，只是她隨口說出，姥姥的原話并沒有提什么上位者，只是勸慰幼小的相思，流淚無益而已。
相思只是覺著人生角色轉(zhuǎn)換不過如斯，不喜歡和流眼淚一樣，并不是所有的本心都有必要去隨順。
“兩萬！兩萬二千！二萬七千！三萬五千！”
不過走神了一會兒，競拍的價碼已經(jīng)漲到了將近四萬上品靈石。
來之間相思就已經(jīng)知道，這場拍賣十年一度，共有十五天，是整個南域明面和隱世的宗派、家族都會有長老以上來參與的。
今天是最后一日，將有十件珍寶流出。據(jù)說其中會有一部功法，當(dāng)然與霧靈體相關(guān)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萬分之一的機會也值得一看，這蓬萊閣的拍賣盛會本就不俗，群仙畢至。
依阿公的話說，“南域也有六七上古家族遺脈，不敢論交，相思就是能有緣見識一二，也是終生受益?！?p> 阿婆卻不以為然，相思也只是高興可以多陪阿婆一天，并不覺得短短一天能有多少收獲。
不過這傾一域之力的大型拍賣，確實不是前世她參與的小小下辰拍賣所能比的，確實是長見識，樓臺包廂有司侍者一切不提，
第一件拿出來的就是引動丹劫的九品仙丹，雖然這“忘塵”的用途雞肋了一點，但是那丹藥出瓶展示丹香丹紋的一瞬，被各個包廂內(nèi)的留影石全位記錄。
相思跳下來，劃拉著面前的水幕，將那丹藥轉(zhuǎn)了所有的角度，驚嘆的看著那栩栩如生的云紋，原來仙品的丹藥是這樣的，原來丹劫洗練之后的丹紋是如此的。
又聞著陣法保留的仙丹幻味，久久不能回神。
樓夫人看得有趣，不由托了腮問：“我們家阿思喜歡丹術(shù)不成？”
相思難得紅了臉，在這之前，兩輩子加一起，不算在病床上昏迷的時候，她連中階的五品丹藥都沒見過，四品丹藥的丹香倒是聞過，可丹紋卻更是第一次瞧見。
她會這么投入，不過是聽得“仙品”二字，向著法器的品階與丹藥相似，仙品的東西多多見識一下，總是沒有壞處的。
見相思久久沒有回答，樓夫人又問，“那是不喜歡嘍？”
“也不是不喜歡?！?p> 終于大飽眼福的相思坐回阿婆懷里，“丹、器、陣符，獸，修仙之人誰能免俗？但春秋有限，總有專攻。我只是想著他山之石而已?！?p> 樓夫人更感興趣，“哦？我們阿思要攻的是哪一塊玉？”
相思的臉更紅了，“大五藝哪里是那么好攻下來的，”想著自己前世煉器最好的成品不過三級的下品寶器。
但還是咬了咬牙，鼓起勇氣對阿婆道，“我比較向往煉器?！?p> 樓夫人有點意外，但尚可接受，“如今煉器一道分支甚廣，我家阿思衣飾擺件，諸般玩物都算不得喜愛。這些日子對書籍儲物之器確是收集頗多，莫不是想要自己煉制玉簡或是介子須彌？”
相思連連擺手，“阿婆真是抬舉我，”她哪里妄想過去碰儲物、玉簡那么清高的東西，須彌介子更是煉器宗師才能碰的。
“阿婆你不要笑我，”相思坐直了身子，兩手托腮，“我就是覺得赤膊上陣，揮汗如雨，能老老實實冶煉一樣?xùn)|西出來的感覺很充實?！?p> 樓夫人顯然是繼“煉體”之后，又聽到了一個更刺激的話題，半晌不知該一句接什么才好。
十指為梳，僵硬的理著相思一頭軟軟的黑發(fā)，本來就不擅長此道的夫人，雙手越忙越亂，怎么也編不出小孫女剛剛的發(fā)式。正想自己發(fā)揮一番，手下的小腦袋突然一點，又一點。
好笑的把相思攬進懷里，移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才將周圍拍賣報數(shù)的聲音慢慢調(diào)小，原來那一味仙丹已經(jīng)不知被誰拍走了，現(xiàn)在正拍賣的是一味靈草。
——
樓家的另一間不起眼的包廂內(nèi)，也只坐了兩個人。
樓鳳池把玩著手中的丹瓶，看不出喜怒，
東來坐在他身邊，同樣一語不發(fā)，也望著他手里的瓶子發(fā)呆。
“你說，為什么這世上只有讓人忘記的藥？”
“阿鳳，不能再亂來了，她已經(jīng)，”
“你別急，我知道。”
“其實我覺得，現(xiàn)在真的已經(jīng)很好了，咱們的小丫頭已經(jīng)有了這么多，不差她那一份了?！?p> “我知道?！?p> 我知道，我們的小丫頭已經(jīng)有很多了。
但是，我們都不知道，沒有“娘”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樣的。
——
“阿思，寶寶，”相思正夢見母親難得對自己和顏悅色，竟然在親手給自己喂一勺靈米香粥，就被阿婆搖醒了，“快醒醒。”
她順勢翻身抱住了阿婆，“阿婆，我不走了好不好，哪也不去，就天天陪著阿婆好不好？”
樓夫人苦笑不得，口里哄著，“好乖乖，我們阿思哪里也不去。”手上卻忙不疊的將懷里的軟肉正過來，“阿思且看看現(xiàn)在拍得是什么？”
相思的美夢已經(jīng)醒了大半，揉了揉惺忪睡眼，看到阿婆已經(jīng)調(diào)至面前的水鏡上，展示著一卷上古竹簡，卷首的一片，赫然刻著“鏡花水月”四個上古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