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開始了。
沈枝雀因為個子比較小,又是個小姑娘,周圍的人都讓她站在最里面。
她不卑不亢道了謝,便在最前方,開始打量起場上的二人來。
賽前兩只蛐蛐都已經(jīng)稱過重量了,不相上下,因此算得上是一場公平的戰(zhàn)爭。
周公子氣定神閑,嘴角含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他往桌上的瓷罐子傾倒草籠子,里頭蹦出一只通體發(fā)黑的蛐蛐來,想必就是那只雄鷹。
他的蛐蛐形體雄而矯健,項大,皮色好,蟲牙為煙熏白牙,蟲眼如墨滴,黑而有神,蟲須修長。
周圍有的人眼尖看到了,連聲夸贊,“周公子的雄鷹不愧是三連冠?!?p> “就是就是,不愧是蛐蛐王。”
“這次肯定又是周公子贏了?!?p> 聽著眾人的吹捧,周公子已經(jīng)有些飄飄然了,他裝出一副惶恐的神情,恭順到。
“哪里哪里,不敢當(dāng)。”
“周兄,你就別謙虛了?!?p> “就是就是?!?p> 得到了眾人的又一波吹捧,周公子沒在繼續(xù)解釋,默認了。
他從懷里抽出一把扇子,裝模作樣扇了扇風(fēng),眼里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周公子全名周義,本是外頭一商戶之子,身份低微。
不過因著他跟邱全睿一樣也是個花天酒地的主,所以也在外頭得了一個周公子的名頭。
他平時大事成不了,小事不屑做,只有這斗蛐蛐是他愿意去做的,一來不費體力,二來還能得些銀子花花。
桌上的這只“雄鷹”就是他讓仆人去田里抓的近百只蛐蛐中,精挑細選出來的蛐蛐王。
雄鷹每日都由新鮮的果子菜葉喂食,于是長得比一般的蛐蛐強壯些,光澤也更好。
前三日茶館斗蛐蛐,都是他家雄鷹三牙內(nèi)一舉奪冠,得了一大筆的銀兩。
這次他有信心,還能靠雄鷹大掙一筆。
周義的臉上笑容更甚,若有若無地投給對面趙鴻光一個蔑視的眼神。
趙鴻光胖胖的,渾身肉乎乎的,挺著個大肚子,面容和善,一看就是個好欺負的軟柿子。
他被周義那么一瞪眼,頭又低下去了幾分。
這下周義對他的態(tài)度就更輕蔑了。
“趙兄,你怎么還不把你的那大胖拿出來,難不成是看不起我?”
“不是的,我現(xiàn)在就把大胖拿出”
趙鴻光額間直冒虛汗,耳朵急得通紅。
他小心翼翼的將他的蛐蛐倒在了瓷瓶中,雙手便開始絞起來,看來是對自己很不自信。
那只名叫大胖的蛐蛐比一般的蛐蛐塊頭大的多了些,不過也同樣因為它長的太大,行動能力看上去比較緩慢。
大胖的的蟲足是炭黑,頭如黑漆發(fā)亮,銀線貫頂,額面抹金,鐵色項烏金翅。
它足、肚皆雪白如玉,配以墨牙,色如烏金,黑而發(fā)亮,蟲首上還有點點白色,像是星星撒落夜空。
它的蟲須且粗且長,剛放出來,沈枝雀就感覺它就像人類世界里的壯漢一樣。
大胖腳上有個傷口,爬起來一瘸一拐的,估計是被其他蟋蟀給咬了。
即使這樣大胖仍然斗志昂揚,和他的主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哦?”沈枝雀眼角帶了點笑意。
她心中的那塊巨石放下去了不少。
這大胖雖然受傷,但是看上去還是很有蟲斗性的。
說不定這把,她賭贏了。
不過周義并沒有把這只大胖放在心上。
他甚至還有些得意洋洋。
他的雄鷹本來就是三冠王,氣勢更甚又有經(jīng)驗。
那只大胖不僅看起來普普通通不說,還瘸了一條腿。
可不就是天賜良機,注定要他們贏嗎?
趙鴻光將大胖放出來后,就又獨自低頭沉默著了。
趙鴻光是真的很慌。
趙鴻光一開始并沒有想和趙鴻光進行比拼的意思。
這次出去也只是在趙鴻光當(dāng)廚子的時候,發(fā)現(xiàn)后廚的菜葉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只蛐蛐。
趙鴻光心想,反正這段時間大家都流行斗蛐蛐。既然它送上門了,就不如把它賣給那些個公子,掙點銅板。
今天他來這個茶館就是為了要把大胖這只蛐蛐賣了。
趙鴻光不知道哪一步出了差錯,現(xiàn)在就演變成了他跟周義斗蛐蛐。
唉,希望快點結(jié)束比賽吧,他以后還是專心做廚子好了。
桌子瓷杯里的兩只蛐蛐可不管現(xiàn)在他們主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東西。
周義拿出一根蒸熟后特制的日菣草,葉片輕輕刺激著雄鷹的頭部,這讓雄鷹發(fā)出了第一聲鳴叫。
周圍的人聞聲也都圍了過去,擠得沈枝雀腳被人踩了好幾下,臉都皺了起來。
瓷杯里,大胖絲毫不在意,蟲眼緊緊盯著雄鷹,跟著叫了一聲,沒有別的動作。
周義心下大喜,又用日菣草逗弄著雄鷹,激起它的攻擊性。
周圍幾個押了雄鷹的公子,激動的紅光滿面,忍不住大聲囔囔起來。
“雄鷹咬它!”
“雄鷹沖!”
……
雄鷹也不失所望。
它如周義所愿,蟲足快速移動,蟲身一下子來到了大胖面前,兩蛐蛐面對面對打。
雄鷹猛撲上去,被大胖一個閃身跳躍躲開。
二蟲相互角力,有來有往,看的周圍人是血脈噴張,一顆心懸在喉嚨。
雄鷹一直主動撲上前攻擊大胖,但大胖總是一跳,便輕松逃過了。兩只蛐蛐都振翅鳴叫,相互示威。
“大胖加油!”
沈枝雀算得上是全場唯一一個為大胖加油的,一下子吸引了周義和趙鴻光的眼神。
沈枝雀神色乖巧,小手握成拳頭揮舞著,頗有幾分童趣。
趙鴻光忍不住多看她幾眼,心底某處變得柔軟了。
周義看的眼皮突突直跳,翻了個白眼就不管沈枝雀了。
他對趙鴻光嘲諷道,“沒想到你這蛐蛐還挺隨主人的。都是慫包一個?!?p> 趙鴻光沒有理他。
他聚精會神地盯著瓷瓶里頭的大胖看。
還真沒有想到,他隨手抓來的蛐蛐竟然能夠這么厲害,抵過了雄鷹的好幾次攻擊。
也許是持續(xù)的攻擊讓雄鷹累了,他又撲了一次,這次攻擊仍然被逃過了。
雄鷹停止攻擊,落在不遠處進行修整。
這時候,大胖出擊了。
他飛身躍了過去,在雄鷹正面,用自己的大牙狠狠咬住了雄鷹的大牙。
沈枝雀在心里暗贊大胖一聲妙。
這只蛐蛐能夠忍辱負重,化被動為主動。做的比一些人都好。
雄鷹被在乎如其來的狀況弄得不知所措,連忙后退??伤难肋€是緊緊被大胖控制住。
“嘎達?!?p> 雄鷹的大牙被大胖的大牙整個咬斷了下來。
雄鷹疼痛難耐,眼看自己大牙被咬掉,立馬逃竄,掙扎著跳出了瓷瓶。
大胖則展翅低鳴,趾高氣揚。
周義臉色大變,手腳忍不住的發(fā)顫,掌心里都是汗。
怎么……怎么會這樣?
他的雄鷹可是精挑細選的佼佼者,是之前的三冠王啊……怎么會輸給一個破廚子的蛐蛐?
趙鴻光也沒有想到,他瞪大眼睛,呆呆的盯著大胖看,內(nèi)心五味雜陳。
旁邊原來還在熱鬧圍觀吶喊的人群一下子沉默了。
大家的臉上的神色都異常古怪。
這是真的嗎?
莊家可不管他們心里究竟在想,他看見大胖贏了,臉上頓時笑成了一朵菊花。
莊家持棍敲鑼,道,“大胖,勝!”
全場寂靜了一下,隨即爆發(fā)出一聲鬼哭狼嚎。
“我的銀子?。?!”
——
比賽結(jié)束了,不過去向莊家要獎金的只有寥寥幾個人。
而且絕大部分人還都在雄鷹那里買了大量紅木片,因此,他們實際也沒贏多少錢。
沈枝雀不一樣。
她從一開始就把所有錢都拿去買了大胖贏。這下子她得到的錢已經(jīng)是來的時候的十多倍了。
沈枝雀把這些錢袋子都貼身藏好,感受的金錢沉甸甸的重量。
她現(xiàn)在終于懂得,為什么上輩子沈鶴會對斗蛐蛐感興趣了。
這錢實在來得太快,也太簡單了些。
沈枝雀看著周圍幾個因為輸了銀子,而捶胸頓足,垂頭喪氣的幾個文人,嘆了一口氣。
這種押寶,偶爾一次,可能還算得上是娛樂。多了,有可能傾家蕩產(chǎn)。
所以做人無論是在哪一方面,都應(yīng)該學(xué)會克制。
就像她前世對李烜明的愛。
沈枝雀眸子微微暗淡,隨即又亮了起來。
算了,她現(xiàn)在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等師弟成功拜了師,她也去找個學(xué)堂讀點書吧。
想到師弟,沈枝雀的眼角又彎了起來,眼波流轉(zhuǎn),是別樣的溫柔。
“小姑娘!”
突然一雙厚實的手掌搭上了沈枝雀的肩頭。
沈枝雀下意識閃開,順帶給了身后人一個肘擊。
“哎呦。小姑娘,是我,我是剛剛那個斗蛐蛐的廚子……”
趙鴻光被沈枝雀狠狠擊中了肚子,五官都難受地皺了起來。
沈枝雀反應(yīng)過來,連忙攙扶著趙鴻光,讓他坐下休息。
“額,這位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兒嗎?”
沈枝雀疑惑,她好像除了剛剛斗蛐蛐時給大胖加油啥也沒做啊。
趙鴻光緩過勁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啊,我,那個,剛剛看到你給大胖加油。我來說聲謝謝……”
“額……怎么說呢……我也其實也沒底的……”
趙鴻光的聲音越來越小,沈枝雀聽的云里霧里,只聽明白他是來道謝的。
她面上保持著溫柔的微笑。
“沒事,您不必放在心上。大胖真的很棒?!?p> 趙鴻光眼睛一亮,猶豫再三,有些諾諾的開口。
“我這人嘴笨也不知道說什么,反正如果你以后來我們味仙樓,想吃什么,我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