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
韓露組織語言。
“劉倩當時是看到了,但她跑了,我們沒管她,完事出去之后看到她站在路口,明明是綠燈,她卻不走,你知道為什么嗎?”
“等你?”李宛狐疑地問。
“是在等我,不過我可沒讓她等,是她主動找得我,她問我接下來要怎么做?!?p> “我當時并沒有計劃,她給我發(fā)了一張照片,說我可以這樣。”
“我當時驚訝極了,我說你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她停了很久才回答,她說不是了?!?p> “你說可笑不可笑,誰能想到,到最后是她安靜最好的朋友出賣了她。”
“我記得當時安靜看到劉倩,她幾乎想都沒想喊著讓她跑,可她卻背叛她?!?p> 韓露不以為然,菜陸續(xù)上了,李宛卻沒胃口吃下去。
她真沒想到,這一群孩子背后的樣子竟如此經(jīng)不起推敲。
“其實到現(xiàn)在我都不是很明白,你為什么要欺負她們?”
“為什么?”韓露抬頭,“沒為什么,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還需要什么理由?!?p> “但你應該明白這么做其實也毀了你自己?!彼床欢n露,這樣做對她有什么好處,逞一時痛快的代價,卻可能是她的整段人生。
“老師你說笑了,像我這樣的人哪還有什么未來?!崩钔鹂粗?,眼里明明多了些什么情緒,雖然連她自己都很不想承認,自己的確沒有什么可期盼的了。
李宛看著她,眼里蕩起了波濤,她不明白在韓露身上究竟藏著什么秘密,是什么將她變成如今的模樣。
似乎是看出了李宛的心思,韓露立馬開口,“你不需要可憐我,因為咱們根本就不是一類人,你也不會明白。”她吃得歡喜,“畢竟我現(xiàn)在可是個惡人呢?!?p> 李宛不想再繞彎子,她不想再在韓露身上浪費時間,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拉不回來了,李宛沒奢望她能改掉這些壞毛病,在深淵里住的久了,不可能輕易給解救出來,她吸了口氣,看向她,“我希望你能出面道歉。”
韓露抬眼看著她,“憑什么?!辈粶夭粺?。
“安靜現(xiàn)在的處境很不好?!?p> “挺好的,這正是我希望的?!?p> “那你打算什么時候收手?!?p> “看我心情。”
“你再這么下去,逼不得已我們會走法律程序,這應該不是你想看到的吧,你父母也不會想看到!”李宛憋不住了,不明白韓露為什么要把自己推向這無法挽留的地步。
韓露笑噴了,“我無所謂的,到現(xiàn)在了難道我會害怕坐牢?你以為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會沒有想過后果,別搞笑了,我早就不在乎了。”她擦了下嘴巴,“至于我父母?關(guān)我什么事。”
她笑得癲狂,好幾桌的客人都朝這邊看過來,“不過可惜了,你定不了我的罪,我現(xiàn)在至多被關(guān)幾天就沒事了,要是等我出來,我一定弄死她!”她的語氣咬得很重,眼里閃著明晃晃的淚水。
李宛驚了,桌子下握著手機的手下意識地抖了下,手機險些摔下去。
“你是老師,有很多事情你不會知道。”她的語氣弱下來,她彎彎眼角,咧開嘴去笑。
“我問你,喜歡一個人有錯嗎?我只是希望考個好一點的分數(shù),希望有機會坐到唐笑身邊,我有錯嗎?”她睜大眼睛,嘴巴半張著,表情猙獰。
“但我不聰明,背個英語單詞背得我頭疼,我讓王然給我傳答案,我他媽討好她,她不領(lǐng)情,她看我的眼神像是看臭蟲一樣,她聽了我的理由,說我不現(xiàn)實!”
“我不現(xiàn)實?我從小要什么有什么,從沒這么窩囊過,因為王然說對了,我被拒絕了!”她捏著手指,做的指甲深陷在血肉里也不松手。
“我恨她,因為她看到我的丑態(tài),看到我被拒絕的慘狀,看到我應了那句不現(xiàn)實,看到我慘敗的人生!”
“我聽到他們所謂好學生之間的談話,談論到以后將要報考哪所學校,她們眼里寫著憧憬,周圍人驚嘆于王然的高志向,她笑得好燦爛,而那時候我他媽還在為英語補考發(fā)愁!”
“王然和那群人說,她沒時間去浪費,她從不做無用功,從不做不現(xiàn)實的事情!”韓露瑟瑟發(fā)抖,她的眼睛黯然失色,“她是在影射我對嗎?是不是?!”
李宛看著她,沒說話,她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了。
韓露冷哼一聲,表情又平靜下來,“所以盡管我做了之后的那些事情,但我不后悔?!?p> “雖然事情被安靜破壞了,但我還是成功了不是嗎,她不是想上好大學嗎?這個不現(xiàn)實的夢該醒了!”她笑了,聲音擠在喉嚨里,碰撞著,她笑得癲狂,好像自己剛完成了一項壯舉。
她頓了頓。
“安靜……怎么說呢?!彼兄掳?,眼淚還在,但表情卻很平靜的,她現(xiàn)在覺得挺好的。
“就沖她心安理得地站在唐笑身邊,她就該死!”她又夾了菜,表情柔和起來,“老師不吃嗎?”
“吃不下。”李宛冒著冷汗,她真是怕了這群學生,她不能理解她們的思維。
“這樣啊,可惜了?!彼缘媒蚪蛴形?,絲毫不在乎李宛鐵青的臉龐。
李宛沒想到,一個人的心靈可以扭曲到這個地步,她是因為從小家庭教育的慣縱,還是因為得到的太多所以不再珍惜,有多少人羨慕她的好家世,其實她只要努力一下,她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一個好名次,或許之后她會上一所差不多的學校,遇見一個愛她珍惜她的人,不用卑微的祈求。
監(jiān)控中,她看到了那天韓露望著唐笑帶著安靜離開,她一個人站在風口,像是個標本,久久地佇立,她看起來好疲倦好孤單,和同齡人那么不同。
她看了學生資料,那天是唐笑的生日,她早早準備好蛋糕,就放在門衛(wèi)室,那天她等著的不是安靜,是她心愛的少年。
在了解中知道,她的父母從她很小的時候就經(jīng)常不在家,她習慣了一個人,被欺負也沒人理會,她早早學會了用暴力解決問題,她的人生缺失很多東西,陪伴,理解,傾聽和建議,但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傷害別人。
什么樣的理由都不可以。
她終究是錯了,她接受著最好的教育,她也曾經(jīng)是令父母驕傲的孩子,她談得一手好琴,她也曾經(jīng)和朋友們溫柔相待,假如她不嫉妒,不多想,也就不會有現(xiàn)在這些事情了。
韓露接了個電話,說她要走了,有朋友約她。
“謝謝老師款待。”
她走了,像陣風,帶著她不羈的人生。
李宛靠在椅背上,額頭上滿是汗珠,她把手機拿出來,將音頻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