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裂的長矛插在雪地中,頂端掛著一面染血的翠綠旗幟,旗幟正迎風飄蕩,擋住光,在背后留下一片陰影。
陰影中,幾具尸體倒在那里,其中有穿著金色鎧甲的圣殿騎士,亦有翠綠長袍的風嵐軍人。
這些尸體仍在流血,血液如溪流般在雪地中流動,直到碰到了阻擋它流動的障礙,那是一雙褐色長靴。
順著靴子向上看去,這是一位披著翠綠衣衫的風嵐戰(zhàn)士,他渾身沾滿污血,以至于看不清臉孔。
一陣大風刮過,卷起冰碴,打在這位風嵐戰(zhàn)士的身軀之上。
他微微搖頭,一把抓住了插在雪地中的長矛,隨后猛地抽出,高舉著旗幟,拄著長矛,向前方的一處小丘走去,他步履蹣跚,每一步都艱難無比。
之前的戰(zhàn)斗耗盡了他的體力,雖然沒有受什么傷,但也需要休息一會,才能恢復常態(tài)。
不過他沒有等待,而是盡力的朝著小丘走去。
終于,在不懈的努力下,他走到了小丘之上,小丘背后的景象在這一刻也終于展露而出。
那是一片尸橫遍野的雪原。
白色已經不剩多少,卻而代之的是一片凝固后有些發(fā)黑的血河,數(shù)以萬計的尸體橫躺在這戰(zhàn)場之上,偶爾有幾個或者的士兵從尸山血海中走出,盡力的尋找同伴。
這樣的景象,和地獄比也不遑多讓。
而這,就是戰(zhàn)爭。
這場數(shù)十萬人的浩大戰(zhàn)爭最終以北方聯(lián)軍取得勝利為結局。
然而這位風嵐的戰(zhàn)士卻微微嘆息,沒有感到喜悅。就算是勝利,也來的無比血腥與殘忍。
周圍只有風聲呼呼而過,戰(zhàn)士摸了一把臉上的血跡,結果卻更加臟亂,他無奈的干笑了一聲,像是自嘲,又或者還有些別的意思。
但究竟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而這時,遠方忽然傳來一聲吶喊。
“菲利斯?。。 ?p> 吶喊聲很大,蓋過了寒風,聽聲音,像是法文斯喊出的。
他尋找著菲利斯。
戰(zhàn)士聽聞那聲音,微微嘆氣,抬起頭,用足了力氣,大聲回應道:“我在這兒!還活著!”
遠方。
法文斯剛剛喊完,就聽見了菲利斯的回音,他撥開被血液黏成一綹的頭發(fā),向聲音傳來的防線看去。
“他在那邊!”法文斯的眼中閃爍光彩,向前一步,但剛剛走出,就崴了一下,在戰(zhàn)斗中,他的小腿被割傷,現(xiàn)在雖然已經緊緊的綁上了繃帶,但依舊行動不便。
“大人,由在下去吧。”蝰蛇上前一步,扶住了法文斯。
法文斯身后也很快走來幾位士兵,接替過蝰蛇,扶住了法文斯,在這里,已經聚集了幾百位士兵,這場戰(zhàn)斗的規(guī)模太大,戰(zhàn)場也無比寬闊,如今戰(zhàn)斗結束,這些戰(zhàn)后的士兵正不斷聚集成一個個小部隊,再重新整合。
而法文斯正好和蝰蛇在一起,他清楚自己的狀況,知道沒有逞強的必要,便微微點頭,讓蝰蛇獨自前去。
蝰蛇跨過雪原,走過尸山血海,四處尋找著風行者菲利斯的身影。
忽然,他望見有一個人站在小丘上,手持著斷裂的長矛,長矛頂端有飄蕩的翠綠旗幟,而他的周圍,也剛剛聚集了幾十位士兵。
蝰蛇微微一愣,他沒敢認,因為那個站在小丘上手持長矛的戰(zhàn)士一臉血污,根本看不出模樣,衣衫也殘破無比,判斷不出身份。
于是蝰蛇試探的大喊:“菲利斯閣下?”
小丘上,菲利斯杵著長矛,微微嘆氣,回道:“是我。”
蝰蛇聞言,眼前一亮,確認了身份,迅速前進,沖到菲利斯面前說道:“在下奉法文斯大人之命向您傳達,陛下正在北邊重整部隊,請您前往那邊?!?p> 菲利斯聞言,疲憊的點頭:“等這一片的人都聚好,我就過去?!?p> “請盡快?!彬裆呶⑽Ⅻc頭,“在下先行告退。”
“等等,法文斯那邊怎么樣?”
“大人很好,只是腳踝受了輕傷?!?p> “呼,”菲利斯長呼一口氣,又問,“有那位大人陣亡嗎?”
“在下尚且不知,大部隊正在統(tǒng)計傷亡?!?p> 菲利斯點了點頭:“好,你先走吧?!?p> “是?!彬裆哐杆匐x開了此處。
小丘上再次只留下菲利斯和幾十個茍延殘喘的士兵。
“沒有馬嗎?”菲利斯垂頭問道。
周圍士兵搖頭,似乎這里都是些步兵。
“好吧……”菲利斯嘆氣。
他再此休息了許久,高舉的風嵐旗幟引來了不少士兵,最后在聚集了兩百多人后,菲利斯起身說道:“咱們走吧?!?p> 此刻他已經恢復了不少體力,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
周圍士兵微微點頭,隨后在菲利斯的帶領下,這一對人馬朝著北面緩緩走去。
菲利斯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覺得大風越發(fā)凌厲,他一直低著頭,直到有士兵發(fā)出驚呼。
菲利斯這才抬起頭,向前看去。
只望見,前方笙旗蔽空。
數(shù)萬戰(zhàn)士列隊而立,雖然每個人都疲憊無比,但目光依舊堅定。
風嵐王站在軍隊前方,正指揮著數(shù)十人工作,漢克灰雀等人都圍在一起,商討這什么東西。
菲利斯微微吞咽口水,上前走去,他不知道這一仗損失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軍隊是否還有繼續(xù)作戰(zhàn)的力量,這一切都要從風嵐王的口中問清楚。
他杵著長矛,朝風嵐王走去,大風掛得旗幟獵獵作響。
而風嵐王偶然間的掃視,正好望見了蹣跚走來的菲利斯,不同于其他人,他一眼就認出了菲利斯的身份,喝道:“風行者!”
“陛下……”菲利斯費力的走到風嵐王面前。
此刻,風嵐王的肩甲開裂,渾身沾滿血跡,頭發(fā)不知為何有些焦褐,像是被火焰燒到了鬢角一般。
“你還活著,很好?!憋L嵐王拍了拍菲利斯的肩膀。
“先祖庇佑,”菲利斯點頭,隨后抬頭問道,“陛下,我們傷亡如何。”
風嵐王聞言,陷入了沉默,他微微嘆氣,隨后說道:“幾位將領戰(zhàn)死了,軍隊現(xiàn)在聚集了總共只有四萬多人,具體數(shù)字還在統(tǒng)計,但多半不會超過五萬,但如果算上后勤的話,也許……不,算上后勤也很難超過五萬人?!?p> 風嵐王頓了頓,繼續(xù)說道:“而且,芬尼斯的阿基諾夫將軍身負重傷,雖然留下了一條性命,但多半會留下殘疾,以后恐怕不能走路了?!?p> 菲利斯聞言,微微怔然:“那芬尼斯的軍隊……”
“由吾統(tǒng)帥,”風嵐王說道,“這一仗損失慘重,傷亡過半,不過我們勝利了?!?p> “陛下,我們需要休整?!狈评钩谅曢_口。
風嵐王微微點頭:“當然,我們明日再上路?!?p> “但這樣,恐怕就無法和南面隆道斯以及白染墨等人在圣城外會師……”菲利斯眉頭緊鎖。
“呵,我們已經擊潰了敵人的一支軍隊,是否會師已經不重要了,”風嵐王開口,“若繼續(xù)向北,還有敵軍的話,只要是牽制住它們,就已經為白染墨等人創(chuàng)造了絕佳的機會!”
菲利斯聞言一怔,頓時恍然大悟,而隨后一陣狂風席卷。
這一陣風比之前所有的風加在一起都要猛烈,竟將長矛頂端的旗幟掀飛。
菲利斯望著那飛向天空的染血旗幟微微發(fā)愣。
而當他低下頭,那重整的軍隊中,仍有無數(shù)旗幟飄蕩在天空,或殘破染血,或嶄新無垢。
但無論如何,都熠熠生輝。
“戰(zhàn)爭還沒有結束,我們尚未勝利?!憋L嵐王沉聲開口。
“是,陛下,但勝利終將到來。”菲利斯染滿污血的臉上,有一雙眼眸閃爍光芒。
軍隊在此重整,隨后將繼續(xù)向東,朝圣城而去。
那是決戰(zhàn)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