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墨凌駕在高塔的鐘樓之上,在這個至高點,能將整個教區(qū)盡收眼底,誠然,他知道那兩個所謂的狩靈人可以感知到自己,但他必須趕來。
因為,在這一刻,哪怕時隔數(shù)日,哪怕相距數(shù)千米,他也能透過交縱錯雜的建筑,在一片幽暗的死靈界之中,看到一抹圓環(huán)狀的,只有他能看見的光。
那是死靈在水銀肩膀上留下的烙印。
“來吧,讓我見識見識加爾分的教會究竟是什么樣的?!卑兹灸绱四剜卉S而起,朝著水銀的反向沖去。
那速度極快,掀起大風獵獵作響。
……
教堂正殿之后,有一座單獨的寬大建筑。
這棟遠沒有教堂那么高,但也頗具規(guī)模,巴勃羅主教一行正朝著那建筑走去,他們不緊不慢,似閑庭信步般穿過無數(shù)建筑穿插而成的教區(qū)。
他們目標的建筑,是“洗禮”與“引渡”凡人,朝“圣女”蛻變的地方,那里被稱之為圣所。
一路上隨行的人員,有八位圣殿騎士和四位受雇于大主教的狩靈人,當來到圣所門口的時候,他們都停了下來。
巴勃羅微微轉身,朝著水銀伸手,露出慈祥的面容,“來吧孩子,跟我進去,我將帶你窺見天母?!?p> 此刻水銀的眼眸微微顫動,顫抖的雙腿已經(jīng)難以動彈,此時此刻她只感到一股無邊無際的恐懼,那慈祥的面容如深淵的骸骨般駭人,如地獄的惡魔般丑陋。
巴勃羅看著退后的水銀,雙眼微微瞇起,一絲寒芒流露而出,只見他上前一步,強行抓住了水銀的手腕。
“不……”水銀聲音顫動的想要掙脫。
然而巴勃羅的力量對水銀來說就像是鐵鉗一般難以撼動,水銀被愣生生的拖拽到圣所的門前,哪怕拼盡全力的反抗,也沒能掀起一丁點波瀾。
圣所的大門被兩位騎士緩緩推開,里面一片漆黑,沒有一丁點光芒。
“不要……”水銀瘋狂的搖頭,然而被拖動的身軀卻慢慢向前,直到?jīng)]入黑暗之中,她呼救著,那哀鳴的眼神與圣殿騎士的視線交匯。
她只看到了無盡的冷漠。
大門也在那一刻被外面的騎士緊緊關閉,門外最后光徹底消失,水銀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她在黑暗之中被拖動,只覺得地面之上冰冷無比,她叫喊著,而過了一會之后,忽然察感到了絨毛般的質感,仿佛棉毯一樣。
“放開我,請放開……”水銀仍然在做著最后的掙扎。
而就在這一刻,主教的手真的松開了。
水銀微微怔住,此刻她得以自由,然而在黑暗之中,仍無法看到任何東西。
而下一秒,“呼”的一聲,火光亮起。
只見一座燭臺散發(fā)出光芒,緊跟著,一個兩個,數(shù)十個燭臺接連亮起,那些燭圍成一圈,火光在黑暗中勉強的帶來一絲溫度。
然而,在水銀眼中,那燭火比黑暗更陰森。
巴勃羅主教站在最先點燃的燭臺旁邊,嘴角微微翹起,他脫下了長靴,赤腳站在地面,地面確實是毯子,但并非是棉質的,而是某種動物的皮毛,毯子很大,足有二十多平米。
“你無需恐懼,孩子,”巴勃羅朝水銀慢慢走去,同時反手解開自己金絲纏繞的紅色長袍,“我將為你洗禮罪孽。”
長袍落地,大主教肥碩臃腫的身軀也隨之顯露而出,他喘氣的聲音愈發(fā)粗重,一步一步朝水銀靠近,水銀顫抖的后退著,眼中充滿驚恐。
“為什么要后退,孩子,”巴勃羅緩緩向前,張開雙臂,想要擁抱水銀,“來吧,脫下那世俗的衣衫,我將洗凈你身上一切的罪孽——以天母使者的身份?!?p> 天母的使者?
水銀望著眼前丑陋而骯臟的男人,那腐朽到散發(fā)出惡臭的身軀之上沒有一丁點神圣的模樣。
盡管水銀孱弱而天真,但她不傻。
她不會被騙,因為她見過,見過神的使者應有的模樣。
“不……”水銀咬緊牙關,美眸緊皺,這一回,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讓她平生第一次大吼,“你不配是神使——天母的使者不是這樣!”
少女穿著粗氣,汗水從額角留下,她喘息著,這一聲似乎用盡了力氣。
那吼聲微微震住巴勃羅,他眉頭微微皺起。
“哦,孩子,”巴勃羅將內(nèi)襯的衣服脫去,神色嚴肅,“在考倫斯那小的地方,你怎會見識過偉大的神使?”
“我見過……”水銀咬緊牙關,藍色的眼眸之中漸漸濕潤,“我見過神的使者!我——”
“夠了,神的使者就是我,你記住就可以了!”巴勃羅似乎失去了耐心,他猛地一把抓住水銀的肩膀,“像你這樣說謊,可不會被天母眷顧!”
水銀被粗暴的摁倒在地面,她聲嘶力竭的叫喊著。
“不,你不是,離我遠點……起來……別碰我……”水銀死死抵住巴勃羅的胸口,然而那纖細的臂膀如羽毛般輕盈,又怎會有多大的力量。
在恐懼與絕望的籠罩之下,淚水滴落,那霧氣蒙蒙的水藍色眼眸之中,迷幻間仿佛又倒映出一道熟悉的人影,少女啜泣著,無力的在心底呼喚著。
神使大人……
燭火搖曳,仿佛有風吹過。
圣所外,一位四級狩靈人微微愣住,他疑惑的問向身旁的同伴,“你剛剛有沒有感到什么東西?”
“嗯?”另一位四級狩靈人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也沒有啊,怎么了?”
“我剛剛,感覺有什東西從身邊穿過……”
……
黑暗越來越濃,遮蔽了少女的視線。
她在心底祈禱著薔薇的天母,祈禱著神的使者,那無助的祈禱,仿佛狂風之中的火柴,下一秒就會熄滅。
在她淚水流盡,自己都放棄希望的那一刻——
或許是錯覺吧,水銀仿佛在晃動的火光中瞥見了熟悉的影子——那一定是幻影吧。
但是,如果這是真的該多好,這樣的思緒穿過少女的腦海。
下一秒,只是一陣大風撩過那亞麻色長發(fā)。
然后。
整個大廳之中炸開驚天巨響——
碰!?。?p> 一股巨大的力量貫在巴勃羅的腰間,將他頂飛出數(shù)十米,摔在堅硬的青石地面上,一瞬間內(nèi)臟在體內(nèi)翻江倒海,鮮血直接從他口中涌出。
“唔……”巴勃羅瞪大雙眼,捂住胸口,喘不過氣,早年時對身體的鍛煉讓他不至于當場斃命,但也只是勉強保住了小命。
“是什么東西!”他痛苦的鎖緊眉頭,咬緊牙關,看向前方。
只見,燭光的映襯之中,一道人影漠然站在水銀身前。
黑暗太濃,難以看清人影的模樣。
然而水銀卻陷入了短暫的呆滯之中,水藍色的眼眸微顫,不敢相信望著眼前的背影。
她感覺像是一場大夢,她感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直到一雙溫潤的手掌將她攙扶起來。
一股熟悉的香氣涌入水銀的鼻腔。
“神使大人……”少女顫聲?!?p> 白染墨沒有回應水銀,只是用身體遮擋在她身前,死死盯住巴勃羅。
“我本來對加爾分的教會還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期待,”白染墨松開水銀,緩緩向前,手臂之上開始凝聚起黑色的紋路,審判似的俯瞰著巴勃羅,鋒銳的目光仿佛能刺穿靈魂,“現(xiàn)在看來,你的確該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