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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云歸來

第19章 木鳥

待云歸來 十畝梅花 3220 2020-04-19 21:00:00

  第19章木鳥

  李蕓從陳夫子住所出來后,李峰上前問道:

  “姐姐,你和夫子說了什么?”

  聞言,李蕓看了看自己弟弟,搖搖頭回道:“沒什么,處理了你的事,我和袖玉也該走了。”

  李峰不舍道:“這么快就走嗎?后天學(xué)院有蹴鞠賽,姐姐,你可以留下來看看,總比悶在府里好?!?p>  “出來一趟,我準備順道去看望一下祖父?!崩钍|將鬢邊散落的碎發(fā)別在耳后,微笑著。

  “那姐姐也幫我向祖父問句好?!崩罘鍥]再阻攔,不過他緊接著又說道:“我有一樣?xùn)|西要給姐姐?!?p>  李蕓好奇了,問道:“什么東西?”

  “先不告訴你,姐姐,你和我一起去拿。”李峰故作神秘。

  李蕓帶著袖玉一起和弟弟返回他的住所,然后就看到李峰從屋子里拿出一樣?xùn)|西,神神秘秘地藏在身后,等走到李蕓跟前才將手中的東西遞到李蕓眼前。

  那一只做工極為粗糙的木制小鳥,如果不仔細還看不出這是一只小鳥,李蕓從弟弟手中接過,不光滑的邊緣磕到李蕓的手心,李蕓很認真打量了一番,問弟弟。

  “這是你做的嗎?”

  “恩,我刻了五天,浪費了不少木料,結(jié)果回去的時候太匆忙,忘記帶,不知道姐姐你喜歡不喜歡?!闭f起這個的時候李峰臉頰微微泛紅。

  “喜歡。”李蕓很鄭重的回答弟弟,“我很喜歡?!?p>  得到答案的李峰頓時喜笑顏開。

  李蕓本想摸摸弟弟的頭,但是李峰比她還高一些,于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她說道:“我真的該走了,否則晚上就到不了祖父家了。”

  “好,姐姐再見。”李峰依依不舍的和姐姐告別。

  兩人分開后,李蕓帶著袖玉回到學(xué)院大門口,竟發(fā)現(xiàn)李庭站在李府馬車旁等她們,兩人走上前,李庭定定的看了一眼李蕓,說道:

  “姐姐,我有些話想對你說?!?p>  李蕓讓袖玉在馬車邊等著,自己和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走到一邊。

  站在李蕓面前的李庭猶豫了一會,目光復(fù)雜的問李蕓。

  “姐姐,你的傷是因為我母親嗎?”

  這個問題倒讓李蕓有些措不及防,她反問道:

  “你為什么這樣想?”

  李庭抿唇,眼睛往下移,不敢直視李蕓,“昨天母親為難你和大哥,后來你昏迷了……”

  李蕓看著眼前的少年,十三歲的年紀,正是無憂無慮、沒有煩惱的時候,比如李峰,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都能很快讓自己開心起來。

  可是李庭不一樣,心思細膩,很多時候發(fā)生的事,他說不出口,只會壓在心里,不能解脫。

  “庭兒。”李蕓態(tài)度堅定、語氣認真,李庭抬起頭看向自己的長姐,李蕓說道:“就像夫人是你的親生母親,而我是你的長姐,這個關(guān)系是不會改變,無論發(fā)生什么,你做出什么決定你永遠是我的弟弟。”

  但即使如此,李庭卻依舊搖擺不定,他追問道:“我的母親傷害了你和大哥,姐姐,你為什么還要對我這么好?你對所有人是不是都是這樣?”

  “無論對人對事,我李蕓所做問心無愧,足以?!崩钍|不愿再多說了,話已至此,剩下的就靠李庭自己領(lǐng)會,不過離開前,李蕓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在你第一次喊我姐姐的時候,我就將你當做弟弟,一直如此。”

  說罷,李蕓離開,獨留李庭站在原地。

  李蕓回到馬車前,在袖玉的攙扶下上了馬車,馬夫揚起馬鞭拍打馬匹。

  馬車的車輪慢慢動了起來,李蕓坐在馬車里撩開車簾的一角往后看,當看到李庭還站在原地時,放下車簾,靠在馬車上閉上眼。

  袖玉坐在旁邊,看出李蕓情緒不對,低聲問道:

  “小姐,是二少爺說了什么話讓你不開心嗎?”

  李蕓握著弟弟給她的木制小鳥,沒有睜開眼,她問袖玉。

  “袖玉,我是不是一個好姐姐?”

  問的是袖玉,可也是在問自己。

  袖玉迅速回答道:“小姐一直都是一個好姐姐?!?p>  李蕓睜開眼,看著手中的木制小鳥失神,思緒飄向遠方。

  李蕓在寺院生活的十一年,前三年有乳娘,那三年里乳娘一次次告訴李蕓,他們還有一個父親,總有一天會來接他們。

  后來乳娘離開了,但卻把自己的女兒留下來,理由是乳娘家中的丈夫不想家里再多添一個拖油瓶。

  后來的八年,也只有祖父偶爾會來看望李蕓和弟弟,她的父親好像忘記了自己還有兩個孩子。

  八年里,李蕓學(xué)會自己做飯、自己洗衣,弟弟的衣服破了,她拿起針線補,手指被扎了無數(shù)個小血洞,可是她不能哭,因為她哭了,弟弟會哭、袖玉也會哭。

  沒有人安慰她們,寺院的僧人能施舍一口飯、讓他們有一個安身之處,不用被風吹雨淋已是善良,怎么懂得孩子的心思。

  有一次,來寺院上香的百姓帶著他們的孩子,幾個孩子跑到李蕓他們住的地方,手里拿著玩具四處玩耍。

  孩子走后,李峰問姐姐自己可不可以也要一個玩具。

  李蕓買不起,可是她不想讓弟弟失望,用草編了一只螞蚱,很丑,但弟弟很開心。

  那天晚上,李蕓一個人躲在被子里哭,她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明明她和弟弟還有一個父親,卻如同孤兒一樣被丟棄在寺院,她想不通。

  即使是現(xiàn)在,李蕓也想不通。

  此時,李蕓手中的木鳥就如同當初那只草編的螞蚱,很重。

  李蕓沒有做好準備讓弟弟飛翔,她怕一松手,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可是她更不想看見弟弟成為籠中鳥。

  太多太多思緒占據(jù)了李蕓的腦海,她只覺得自己好累,李蕓又想到她的二弟李庭。

  那個心思細密的少年。

  一切好像從她去赴宴之后,開始變得復(fù)雜。

  馬車行走在大道上,載著李蕓的思緒越走越遠。

  不知過了多久,天漸漸暗了下來,馬車來到京城郊外偏遠的一個小村莊。

  村莊被山包圍,中間是一片平坦的洼地,一邊是種滿青稻的水田,一邊是升起裊裊炊煙住房,在落日的紅霞之下顯得分外寧靜。

  這個鮮少有外人前來的村莊,看到漂亮的馬車駛進村子,幾個孩子好奇地跟在馬車后面,看到馬車停在一個院子的籬笆前,紛紛探頭,看到李蕓從馬車上走下來,發(fā)出驚嘆聲。

  李蕓聽到聲音看去,袖玉揮手讓他們走開,幾個小孩頓時一哄而散。

  走進這個簡陋的院子,李蕓看到院子里大半的地都被翻過,顯然是為了播種用,墻角破了半邊的大缸裝著水,水面上漂浮著破敗枯萎的荷葉。

  就在這時,聽到動靜從屋子里走出來一個白發(fā)蒼蒼佝僂著背的老者,李蕓連忙上前攙扶老者,將老者扶進屋里坐在凳面缺了一個角的凳子上。

  李蕓剛要點蠟燭,卻被老者制止了。

  “蠟燭只剩下一根了,省著點用?!?p>  桌子中間放著的蠟燭只有半截,燈芯非常短,因為燈芯短,蠟燭燒得慢。

  李蕓借著落日的余暉看著眼前的老者,說道:

  “祖父,蠟燭我可以幫您買。”

  老者卻搖頭,“你好好過自己日子吧,別跟我一個罪臣扯上關(guān)系,拖累了你和峰兒。”

  “您是我和峰兒的祖父?!崩钍|聲音有些微哽咽。

  老者站起身,顫顫巍巍的往外走,邊走邊說道:“我去給你做飯?!?p>  李蕓連忙跟上去攔下老者,“祖父,晚飯我來幫您做?!?p>  老者不依,但擰不過李蕓,只得坐回屋子里。

  李蕓挽起袖子準備做飯,袖玉上前攔住。

  “小姐,你手上還有傷,我來吧?!?p>  但李蕓卻拒絕了,熟練的生了火,對袖玉說道:“我來見祖父不是來享福,為祖父做羹湯是身為孫女應(yīng)該做的?!?p>  袖玉也不再阻攔,只能讓李蕓不去碰水,自己洗菜。

  晚飯沒有不非學(xué)院的一半好,甚至看不到一點葷腥。李蕓讓袖玉盛了一碗飯菜去給馬夫,自己陪著祖父,哪怕吃的素,嘗不到油味,李蕓依舊吃得開心。

  吃過晚飯后,天已經(jīng)徹底暗了下來,李蕓點亮蠟燭,昏暗的燭光在屋子里亮起,微微晃動。

  “你來這里,是有什么話想和我說嗎?”老者問。

  李蕓點頭,將這幾天發(fā)生的事全部告訴了祖父,在說到弟弟李峰的時候,李蕓問道:

  “祖父,如果峰兒真的要去軍營,我該不該攔著?”

  老者睜著渾濁的雙目,卻鏗鏘有力的說道:“無論以后你們做什么,只要牢記一點,不能有辱圣恩、不能背棄大景、不能貪污枉法!”

  “可是祖父,明明你沒有貪污受賄,皇上卻——”

  話還沒說完,老者重重地一掌拍在桌上,怒斥道:

  “住口!”

  說完這兩個字,老者開始猛烈咳嗽,李蕓受驚地來到老者身后想為老者順氣,但老者卻甩開李蕓的手。

  “跪下!”

  李蕓跪在不平坦的地面上,夜晚寒氣洶涌,可李蕓跪得挺直。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嗎?”老者問。

  李蕓執(zhí)拗地沒有說話。

  但老者卻繼續(xù)說道:“你錯在身為大景百姓,享受盛世之福,卻指責皇上的不是,毫無感恩之心!”

  “祖父?!崩钍|直視老者的雙目,“皇上冤枉了你?!?p>  “住口!”老者拍案而起,“皇上所做的事自有道理,哪里輪得到你來插嘴?”

  “祖父!”

  “不用說了,清者自清,皇上自然看得到,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罷了?!崩险弑硨χ钍|,佝僂的身影在搖曳的燭光下似有似無。

  “起來吧?!?p>  李蕓依言站起身,看著祖父的背影,心中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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