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數(shù)里,某個小山丘。
王家暗衛(wèi)一行數(shù)人面朝固城,手持單筒望遠鏡面面相覷。
望遠鏡是葉家最新發(fā)明的“神器”,用來監(jiān)視別人或是探查敵情皆是無往而不利。王家和葉家一直秉承著良好的合作關(guān)系,第一時間搞到了這些非賣品,此次追蹤石虎一行人便用上了。
然而他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追蹤到這一行人,結(jié)果石虎他們今日竟然如此自行暴露,真是讓他們無語萬分。
“他們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嗎?怎么敢如此膽大妄為?”為首一人面黑精悍,乃是王家分支庶子王武,因自幼在外摸爬滾打,風(fēng)吹日曬,面上成色比石虎還要更深沉一些。
不過他此時卻滿面是一副便秘的表情,成功就在眼前,結(jié)果卻被人自己給破壞了。
就如同偵探查案查到最后,馬上就要指定犯罪嫌疑人了,嫌疑人卻突然把兇器拿到你面前說,人是我殺的……
余者也是默然無語,王武擺擺手,他本來也就只是抱怨一下,倒也沒有打算聽到什么應(yīng)和。
他們自己跳反,也算是讓他們免去了諸多驗證步驟,某種程度上來講算是好事。
不過……
“這樣一來,事情蓋不住了啊。”
王家對外散播的謠言可是石虎一行人忠心耿耿,追隨太子出京的,眼下發(fā)生這等大事,還如何隱瞞?
總不能說是太子指示的吧。
沒理由啊,就算這城里真有什么罪大惡極的人,就算所有士卒都是別國內(nèi)奸,那也不成啊,剛剛有個人砍的順手,圍觀群眾都被剁了。
那順著來,屠城?
王武左右看了看,自己一行不過十人,只是一個小分隊罷了,若是這都有屠城的本事,自己怕不是神仙下凡。
而且牽連無辜之人,他素來是不喜的。
“犬十,到后方驛站去傳信,先稟報家主,看家主作何指示。”
犬十依言而去,但王武還是一臉凝重的左右踱步。
他在做一個他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他知道無論是信鴿還是快馬,一來一回至少也要三天,等家主指示過來,黃花菜都涼了。
族中一向鼓勵銳意進取,獨立思考,我出身不好,想要上位只能付出加倍的努力。
眼下此事等候指示一定是來不及的,消極應(yīng)對就算回去后不會受到責罰,也不可能再有任何出頭的機會。
我若是能夠獨立解決此事,一定能從族里眾多子弟中脫穎而出,日后定能獨當一面,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屈于暗衛(wèi)!
失???
不!不能考慮失敗,我只知道我若是不去嘗試的話,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出人頭地了!
只要退縮一次!只要欺騙自己一次!
日后我就再無機會,只會終日活在悔恨之中!
男子漢大丈夫,畏手畏腳,還有什么顏面茍活于世!
他眼中遲疑盡去,目光灼灼。
生不五鼎食,死當五鼎烹!
“我們?nèi)氤牵∫欢ㄒ獙⑺麄償r下!”
……
“咦,公子,這不是你兄長嗎?”
若城城墻下,馬良看到墻上告示,向魏休疑惑問道。
魏休亦是眉頭一挑,有些意外。
和太子一起出宮?嘖嘖,照我這兄長如今這般發(fā)展下去,看來今后會是個佞臣啊。
他倒是知道這多半是太子自己起意,畢竟若是他自己不愿,誰也不可能硬把他拽出來,但林興國一定是起了推波助瀾的效果的,而且戲份應(yīng)該不少。
“看來這若城吏治不怎么樣啊,血殺令這種江湖暗令都可以堂而皇之的貼在城墻之上?!?p> 他倒是沒有為林興國擔心的想法,大家都是成年人,總是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的。
不過,若是林家收到牽連可就大不應(yīng)該了。
“賈仁、賈誼,帶著我的令牌,去湯城風(fēng)雨樓,點明我的身份,散播消息,就說:江湖事,江湖了?!?p> 魏休眼下在江湖風(fēng)頭正勁,只要他不首先違背江湖規(guī)矩,其他人就必須給他這個面子。
兩人聽命離去,馬良有些意外的看著魏休,“就這樣?”
魏休一個白眼給過去,“不然還怎樣?”
“……這樣也挺好。”
“行了,入城吧。過了若城,就是北地郡了,那邊現(xiàn)在有些混亂,不好采買物資,我們先在這里準備充足了再走。”
馬良有些糾結(jié)道:“公子,要不然我們不去了吧。您也知道那邊在打仗,很混亂,我已經(jīng)知道生命之可貴了,不用再去看了。”
“哦,了解了?”
“了解了?!?p> “錯,你不了解!”
“???”
“我們這一路上衣食住行,各種享用都是按照最頂尖的來的,半點兒委屈都沒有受過,你這就想的明白?你不過是以為自己明白了而已。需知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p> “……公子,我怎么說也是乞討過四年的?!?p> 魏休笑了,這小子竟然敢諷刺他,“對,我就是在紙上談兵。說實話,我活到現(xiàn)在真還沒有見過書中所說的那種人間煉獄,所以此次這么好的機會,肯定要去體驗一番的?!?p> 人類的悲喜從不相通,哪怕魏休同情那些災(zāi)民,但也就僅此而已了。于他而言,時機未到,此次西北之行也不過是煉心之舉。
馬良無奈道:“公子,君子不涉身犯險,不立圍墻之側(cè),當是貴己啊?!?p> 魏休面色一肅:“不!不明白生命之艱辛的人絕不會懂得生命之可貴,此西北一行,我若不去,看似貴己,實則怠己!”
非去不可!
他前世雖是無父無母,孤兒出身,但畢竟有國家兜底,孤兒院長大,實在是算不得孤苦伶仃;和此世許多小孩子比較起來,諸如小花、小團他們,他更像是活在安樂窩里。
而此世更是離譜,生在大家族里,簡直是泡在蜜罐里,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從穿越至今,除了遇仙那一次,就連一絲一毫的風(fēng)險都沒有經(jīng)歷過。
他給馬良講過,他二人最大的差距是什么,努力、志向、天賦全都排不上號,歸根結(jié)底,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投胎!
他根本不用為生存而考慮,學(xué)文時,林建業(yè)可以換著請翰林院學(xué)士來教他;學(xué)武時,憑方家財力也可以延請大多數(shù)武林宗師前來教他;太安逸了。
安逸到他害怕了!
他害怕自己變得遲鈍,他害怕自己變得懶惰;
他害怕自己變得再無鋒芒,他害怕自己覺得這一切理所應(yīng)當!
他知道,自己曾今不過是個平凡人,眼下一切不過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憑借運氣偶然所得!
他有什么資格自滿!
易地而處,若是他和小花小團換一下出身,他還能崛起嗎?
魏休不敢保證。
所以他才加倍的努力,無休無止,年復(fù)一年的努力!
他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
他總是在想,一切都是虛幻的,真實在哪里呢?
長生吧。
長生吧!
我要知道生命的意義!
……
馬良動容道:“公子何止于此!”
“為了胸中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