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日,玉京城外。
魏休始出城門,頓生“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之感!心懷大暢。
不過,他看著馬車后面跟著的二十個帶刀護(hù)衛(wèi)搖了搖頭,還差一步。
按說士子游學(xué),正常規(guī)格來講最多兩個仆從就夠了,但魏休為了馬良著想,方云心安排這些人的時候他都答應(yīng)了。
這可把方云心樂壞了,覺得孩子懂事了,也不一個個往上加了,直接塞了二十個,加上兩個仆人,兩個車夫,共計二十四人。
馬車之內(nèi),有數(shù)個大箱子,裝的是些衣物書籍。魏休在其中一個上面敲了敲,箱中書籍堆里鉆出一個人來,不是顏如玉,正是馬良。
“詩詞背的怎么樣了?”
“額……只大概的翻看了一遍,背誦倒是只得一兩首?!?p> 馬良面上有些尷尬,魏休卻是不以為意,“現(xiàn)在繼續(xù)看吧,路還很長,我們先去造勢?!?p> 馬良低頭看了不過兩句,卻又抬起頭來,“林二公子……”
“放心吧,小花她們直接接到林府去了,你也看著的,我娘是個好人?!?p> 馬良聞言復(fù)又低頭看了兩句,然后又抬起頭來,“林二公子……”
“放心吧,我兩長得會是一樣的,還有聲音,放心,也會是一樣的?!?p> 這……。
這不睜眼說瞎話么!
當(dāng)然馬良自然是不敢直接這么說的,只能委婉的表示疑問。
眼下他已無退路,魏休也不瞞他,笑著道:“江湖有一異人,名喚‘千面公子’,可曾耳聞?”
馬良頓時嚇了一個激靈,這個“千面公子”可是大名鼎鼎,最擅長易容之術(shù),甚至號稱可男可女,乃是大周江湖上最有名的大盜。
但若單只如此,只會讓他稱奇,不至于讓他懼怕,他兩手空空,還怕別人來偷搶不成?
他怕的是這個千面公子給別人易容的手法。
據(jù)說他給旁人易容時,總有些體型差距過大的,讓他心生煩惱。他便培養(yǎng)了兩種奇門蠱蟲,效果絕倫。
其一種名為無色,能夠鉆入人體內(nèi)蝕肉削骨,生生改變一個人的體型,能將一個虬髯大漢生生變成一個矮小侏儒!當(dāng)然,體型差距這般大,最多半個時辰也就死了。
另一種名為無音,可置于隔音瓶中,當(dāng)被模仿者說話時打開片刻,那蠱蟲便會記錄下那人聲音,之后再將其移植到模仿者喉中,便可發(fā)出和前者一模一樣的聲音。
“林二公子,這……”
馬良聲音發(fā)顫,然后不待他再說,魏休已掏出了一個小瓷瓶在他眼前晃悠。
撲通一聲,馬良跪下了,“林二公子饒命?!?p> “噓。小聲點兒。”魏休看著惶恐不安猶自顫抖的馬良,卻是搖了搖頭,只是自顧自地抬起他的頭,將蠱蟲送入了他的口中。
嗯,很像一只純白色的蛞蝓,一口下去會爆漿的吧。魏休在想要是馬良直接一口咬下去,他是該點天突穴呢,還是關(guān)元穴呢?不過他倒是還算配合,僅是顫抖,并無更多動作。
這時前面車夫聲音傳來,“公子,可有什么事么?”
魏休卻是不答,用眼神示意馬良,馬良強忍心中驚懼:“我……,我……”這一字果然已是魏休音色。
他心中恐怖更甚,魏休一拍他肩膀他更是差點兒跳起來,魏休按住他,小聲說道:“注意語氣,你以前也是闊過的?!?p> 這話分明語氣溫柔,但聽在馬良耳中卻是如同無常索命,頓時一股涼氣從頭而起,直達(dá)腳跟,瞬間冷靜下來。
“無事?!?p> 很好。這兩字亦是魏休音色,而且其中氣勢讓魏休滿意。
前面車夫也聽不出破綻,只是繼續(xù)趕車。
車廂內(nèi)魏休鼓勵地拍著馬良肩膀,“很不錯,少年,我很看好你。我原本想先等一段時間的,但現(xiàn)在既然你問起,用了便是?!?p> 馬良不甘心地讀了手中幾句詩詞,還是魏休音色,這讓他有些崩潰了。世間竟真有如此恐怖的東西!我之前還以為只是市井之間以訛傳訛而已!
看著笑瞇瞇的魏休,馬良也不敢歇斯底里,他多年乞討生涯也算磨練了他的心境。
他想了一會兒道:“公子,這樣不好吧,我總是要吃喝拉撒的,萬一被人撞破了行徑,盤問于我,那我不就露餡了么。您看,現(xiàn)在我僅是聲音和您一樣,身形可還不同,況且,您現(xiàn)在還和我在一起。”
魏休一臉欣賞地看著馬良,可以,我眼光真不錯。然后就從懷中掏出了另一個小瓷瓶。
撲通,“公……”
哎,魏休收回手指頭,搖了搖頭,還需要調(diào)教,心理承受能力不行。
外面車夫又問了,“公子?”
魏休答道:“我練啞鈴呢?!?p> 啞鈴這個東西沒有技術(shù)含量,也不會有人懷疑。王忠喊他練力氣的時候他就給弄了出來。比石鎖、鋼鎖方便,所以也廣為人知。
“哦。”車夫心想:難怪重量不對,我就說馬車這個速度不應(yīng)該。
糊弄了車夫,魏休看著馬良,低聲說道:“乖啊,別大喊大叫的,要注意禮儀?!?p> 解穴之后,馬良先是深呼吸了幾大口氣,強自冷靜下來,求饒是不可能的,這個魔鬼冷血心腸,絕對不會放過他,只能從他那方考慮。
“公子,我聽說無色蠱蟲必須要配合著麻藥使用,否則那人必然如遭凌遲,慘叫連連。倒不是說我不愿為了公子去死,但慘叫這種事情是控制不了的,這樣不就被發(fā)現(xiàn)了嗎?”
魏休面色怪異的看著馬良,你還不知道你是烏鴉嘴?
果然,他手剛伸入懷中,馬良臉色就變了。
有了前兩次經(jīng)驗,馬良倒是沒求饒,但是面上無比惶恐,心中亦是萬分悲涼。
等我醒來,我就不是我了么!
啊,魔鬼果然掏出東西了,白色粉末。
入口有點咸,麻藥就是這個味道么,就像鹽巴一樣。
呸呸呸,這不就是鹽巴?。?p> 齁咸!
“公子?”馬良話音剛落,就發(fā)現(xiàn)問題,自己聲音變回來啦!他摸向自己喉結(jié),果然,無音沒有了。嘔,那玩意被我咽下去了嗎?好惡心。
“鹽巴能夠克制無音蠱蟲?”
馬良這話語氣似乎有些欣喜,魏休感到很是莫名其妙。
“對,世間萬物總是相生相克的,要是不然,這不就是無賴了嘛?!?p> “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讓你現(xiàn)在易容,只是讓你有個心理準(zhǔn)備。今晚投宿后我會調(diào)開所有護(hù)衛(wèi)片刻,你找準(zhǔn)機會鉆出來找我,你是寒門子弟魏體,我會和你一見如故,然后把你帶在身邊,你就好好學(xué)習(xí)一下我的生活習(xí)慣和說話方式?!?p> “之所以不在昨日便順勢與你同行,只因為我母親多心又好客,會與你閑聊,免得你露餡?!?p> “你日后宴飲時需要注意,不要吃太咸的菜,稍微有一丁點兒倒是無妨。不過你放心,我的人設(shè)中就是喜好清淡,應(yīng)該沒有人會那么沒眼力給你上很咸的菜的?!?p> ……
馬良原本見魏休化去他喉中蠱蟲,還以為他覺得自己不堪大用,改變了主意,誰知道情況竟然絲毫未變,自己是高興地太早了。幸好經(jīng)歷了這一番變故,他倒不至于如開始那般慌亂。
他只試探性地問道:“公子還有?”
魏休溫柔的笑著,打開了他旁邊另一個書箱的夾層,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男〈善?,粗略一看,約有上百個。
馬良無奈了,絕望了,認(rèn)命了。
“公子就是千面?”
魏休搖頭:“這是我第一次出玉京城,怎么可能會在江湖上有大盜的名頭?!?p> “那……?”
“我不找千面,千面自來找我,他是我第十三個師傅?!?p> “當(dāng)時我雖未入江湖,但由于前面那些師傅們不遺余力的宣傳,我在江湖上已有些薄名。他是個膽大包天的人,喜歡有意思的事,喜歡有意思的人,所以他就來了?!?p> “他偽裝成了狂浪門的浪翻云,前來教我劍法。不過他劍法不精,第一天就被我識破了。我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后向他求教易容術(shù),他教我了,蠱蟲也是他給的?!?p> 馬良愣了,“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