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的這天,陪馮青青在翡翠頂樓吃自助早餐時,沈小斐手機響了。
“親愛的嫂子,今天是我在苦海的最后一天啦。”聲音悅耳可嬌,是幾天沒見的廖美兒,那個陽光少女興奮地低聲歡呼,不知道她漂亮的眼睛這時彎成了什么模樣。
沈小斐笑了起來,為免凌霄聽到,捂著電話走去電梯口的窗邊,“這幾個月真是辛苦廖小姐的照顧。”
“嫂子客氣。但我不回娉婷姐的辦公室了?!?p> “你辭職不做董助?”沈小斐一聽,頓時又驚訝又失落。
“我的確不做凌先生的董助了?!彼娫捓锷衩匾恍?,“因為凌先生吩咐我做董事長夫人的助理,還配了一個獨立辦公室?!?p> 怪不得她這么興高采烈。沈小斐傻了眼,“別開玩笑,我都下崗了,哪請得起哥倫比亞大學精算高材生?!?p> “我可不管,反正有人支我工資。你的起居、出行、工作、文件合同會議,以后全是我來助你。說嘛,高興不?”廖美兒雀躍興奮,哪有陳永佳那段日子里一副冰山美人的樣子?
“高興高興?!鄙蛐§骋膊环髁柘龅囊?,反正她喜歡廖美兒。
自從早前在公寓隨口建議了海豚灣的股權新方案,凌霄已看到另一個聰慧的沈小斐。她像是一塊極有靈性的璞玉,向他泛出柔和的光芒。他想讓這塊璞玉變得熠熠生輝,那絕非只是奢華的購物用餐就能打造。廖美兒天性純摯,真工作起來卻自帶學霸級的能力,剛入職幾天朱迪已嘆為觀止。當初凌霄選中她做助理,也是想和娉婷成為他私下跟進公司管理的左右臂。
現(xiàn)在安排她和小斐一起,最合適不過。
“美兒,黃梅宇她們是不是對你換了副臉?”她料想自己的桌面物品也沒人敢動,但不知幾盆小多肉枯葉了沒有,心心念念想回去一次做個完美謝幕。
“還好。她們一腔熱情,卻礙于我一向拒人千里的人設?!?p> 沈小斐不由得哈哈笑出聲來。過去幾個月委屈了這個陽光少女,硬生生把嘰嘰喳喳的自己變成了冰美人,確實煎熬。
她突然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
“親愛的美兒,你下午離場的時候,我來接你。”
“你就是想趁我在場給你壯膽謝幕。”廖美兒嘻嘻一笑說中她的心事,“但我最樂意。真期待看到黃梅宇她們的臉色?!?p> “既然你第一天當我助理,那試用的任務是向黃梅宇女士提前打個招呼,說下班前我會到鼎峰。要是說不好,乖乖回娉婷辦公室?!?p> “還要試用,轉正工資要發(fā)雙倍。”
沈小斐笑吟吟回到凌霄身邊,他正和馮青青說起旅行社的生意經(jīng),馮青青低頭呷著咖啡回應。凌霄伸出手臂把她摟進懷里,假裝吃醋地輕聲說,“和誰說電話,那么高興?!鄙蛐§晨匆婑T青青似笑非笑,臉上一紅,想推開他,卻掙脫不了,只好被他摟得緊緊靠在身邊。
“當然是和你給我安排的新助理?!彼惭b出氣鼓鼓,刮了一下他鼻子,“事先也不和我商量?!?p> “要是你拒絕了,我也不好逆你意,會傷了美兒的幼小心靈?!?p> 也是。沈小斐想想自己的驢脾氣,不由得笑笑低下了頭。之前竟然還曾想著偷偷另找工作,現(xiàn)在身后已明目張膽地站著保鏢,短短幾天的生活翻天覆地。
“傻瓜,趁熱吃點松餅。”他把侍應新端上的一客松餅分成兩份,放了一些在馮青青的瓷碟里,另一半放在沈小斐面前,為她切成小塊。
沈小斐抬起頭,看到身邊這個男人無限寵溺的眼睛,在晨光里明亮深邃。
吃過早餐,凌霄回了萬錦總部,剩下她們兩人回到房間依依惜別,沈小斐送她到機場,一直牽著手送到入閘口,才依依不舍地告別。馮青青的背影依然是高挑出眾,修身一字領長裙從背后看別樣的玲瓏搖曳,沈小斐走遠了仍不住回頭,遠遠看到她停下步子接電話,聽電話側臉在長發(fā)的掩映里像一朵冷冽百合,美得足以讓人不顧一切。
馮青青拿著電話回頭四周張望,一眼看到了還在癡癡目送她的沈小斐,臉色頓時由冷轉晴,笑笑揮手讓她回去,然后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走進候機樓。
沈小斐漫無目的地穿過諾大的出發(fā)大廳,后面一個急匆匆趕上來的男人不小心撞在她手臂上。
男人連忙道歉。他四十出頭,高而且健碩,穿著講究的POLO衫,戴一副金絲眼鏡。
沈小斐暗暗吃了一驚,這人好臉熟!但她一時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只好狐疑地對他擺擺手說,“沒事?!?p> 回到市區(qū),天邊的烏云漸漸聚攏。時間尚早,離廖美兒的最后一天鼎峰生涯還有一個小時,沈小斐索性坐在翡翠大堂的沙發(fā)里發(fā)呆。馮青青一走,她心里頓時空蕩蕩,剛熟悉起來的婚后生活好像又一下子陌生起來。
四個月前初到南港城那天傍晚,凌霄給她遞上紙巾說,“丟掉負心人也算是好事,重新找一個就是了。”到了今天,原來重新找的,正是第一天就守在酒店等她睡醒看一空繁星的那個人。
沈小斐驚詫地發(fā)現(xiàn),再想起當時的情景,從前舊事已像退潮一樣遠去,溫暖寧靜取代了那晚尖銳的刺痛。原來一個深愛自己的男人真的能像熨斗,用柔情撫平了她的坑洼。
在他的余生里,那個熨帖出淡然生活的熨斗會是她嗎?
沒多久,對面沙發(fā)坐下兩人,聽稱呼是翡翠的客房銷售經(jīng)理和宴會廳銷售主管。
“董事長夫婦這幾天住在總統(tǒng)套房里,你知道嗎?”
“客房部的事你不說,我們宴會廳怎么會知。光哥,你見過我們老板娘嗎?”
沈小斐喝著的咖啡差點灑了出來。又是背后討論自己。
“唉,我哪有這個機會。都是杜總安排親信專門伺候。小龔,你說老板娘是哪路神仙,連我們做銷售的也沒聽到消息。”光哥悠悠嘆氣。
“光哥,鼎峰那邊的人說了,是海豚灣項目組的一個小姑娘,連鼎峰黃總都不知道集團老板娘微服私巡?!?p> “要不是前幾天大老板突然高調發(fā)出內部公告,真是完全沒人想到啊。一下子就送出四成的翡翠股份,這個禮物夠嚇人?!?p> “反正我對老板娘佩服得五體投地,”小龔由衷地贊嘆起來,“她一定是個神仙一樣的人物。”
……
這次,她在別人背后的議論里,終于聽不到“小三”的字眼。取而代之,她成了大家畢恭畢敬的老板娘。那天黃梅宇背著她惡毒不堪地羞辱,總算徹底揮去。
沈小斐笑笑,如釋重負。雖然這是一出偶像劇場的情節(jié),但她就是勝在了好運氣,坐在了同一個石階里。
她電話響起,是戴德的聲音,“凌太太,車子已在正門等候?!?p> “好。”她放下杯子站起,對面的二人還在熱議。她突然來了惡作劇的興致,經(jīng)過他們的沙發(fā)時拍了拍那個“對她佩服得五體投”的小龔,笑如春花般說,“謝謝龔主管的夸獎,我就是沈小斐?!闭f完大走向門外,戴德快步走過去為她打開了阿斯頓馬丁的車門。
兩個翡翠酒店的職員看著她坐上大老板的車子揚長而去,相視了一下,驚得目瞪口呆。
沈小斐在車里卻樂得捂著嘴笑。如果馮青青在,一定和自己拍手大笑。
想到待會就要回鼎峰,她深深吸了一口。下車走出去,她再也不是項目組的傻白甜小職員,她的每句措辭都代表著凌霄的顏面。
大堂的前臺秘書已經(jīng)坐立不安地等待沈小斐的到來,抬頭一看,前面款款走來一個微笑端莊的女子,不是新晉老板娘是誰?保鏢從后面的另一部商務車上下來,迅速跟上了女主人,在身后保持十米距離。
前臺秘書連忙迎上去,依足禮儀規(guī)范點頭鞠躬說,“凌太太……”
沈小斐拍拍她手臂,“詩韻,和以前一樣叫我小斐就好?!?p> 兩邊埋頭忙碌的同事看到沈小斐走進來,爭相恐后地站起來打招呼。黃梅宇聽到外面的動靜,馬上走到行政人事部辦公區(qū)外面。
“我就說嘛,怎么就從天而降了一個精靈能干的小斐來,原來是老板娘微服視察?!彼е敓崆?,笑得非常職業(yè)。資深HR果然道行深,說的是套話,但加了點老大姐式的小玩笑,又親昵又恭敬。
海豚灣小組朱迪拉著苗飛聞聲跑了過來,后面跟著一個迅速補缺的新助理。廖美兒站在原地,對她大大地眨了個眼睛,意思是要看她的精彩表演。
“沒事,大家別太緊張,繼續(xù)好好工作。我在鼎峰工作的這個季度,感受到了公司優(yōu)秀的企業(yè)文化和拼搏氛圍?!鄙蛐§承Φ脴O為真誠,臉露贊賞,“黃總監(jiān)把公司人事管理得非常好,值得在集團內推廣?!?p> 她心里也站在遠處廖美兒的旁邊,一同觀賞自己的表演,為自己超水準發(fā)揮拍手叫好。
她還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好的演技。
黃梅宇怕話中有話,正想逐字揣摩,但看沈小斐的自然神情又不像說反話,趕緊笑著點點頭,“老板娘過獎了,也是鼎峰的平臺好,行政人事部的工作才能順利開展。”
話剛說完,黃梅宇突然想到了曾對沈小斐心懷不軌的陳永佳,不由得背上發(fā)涼,這人也是自己招回來的,不知會不會被秋后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