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斬斷前生
一看吳媽媽開口時那為難的模樣，韓書嫻就明白她在糾結(jié)些什么了。
但此事說來話長，還牽涉到了國公府許多的秘密，不是三兩句能夠解釋清楚的。所以韓書嫻緊緊握著吳媽媽的手，壓低聲音再次認真的說道：
“吳媽媽放心，嫻兒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況且還有我娘的仇在，咱們終究還是要北歸的?！?p> 聽小姐在自己耳邊說起夫人的大仇，吳媽媽臉色一白，雙目圓睜，整個人身子都僵了。
若說那小公子的事情被小姐提起，是因為她還隱約記著些往事。那夫人的仇又是怎么回事呢？
夫人當(dāng)年的確去得不明不白，自己對此也有所懷疑。但苦于沒有任何證據(jù)，所以從不敢在小姐跟前胡說八道。
國公府的旁人更是不可能在小姐跟前嚼什么舌根，小姐又是如何知道這件事情的，且這會兒還說的言之鑿鑿。
這一次吳媽媽看著韓書嫻的目光里帶上了些審視。
但韓書嫻卻是迎著吳媽媽的打量，鎮(zhèn)定地點了點頭，然后又壓低聲音補了句：
“吳媽媽信我，我娘的事千真萬確，我過后自會跟你解釋清楚的。但有些話眼瞎卻是不便多說?！?p> 韓書嫻如此肯定自是動搖到了吳媽媽最后的堅持。只見她轉(zhuǎn)過身子對不遠處的程大夫醒了一禮然后說道：
“老大夫，都聽我家小姐的吧。她說的對，京城終究是韓家的根，我們還是該回去的。當(dāng)初南下，是老奴選錯了路?，F(xiàn)在還望老先生能幫人幫到底，送我們往北走一段吧。
我記得金陵城北十里坡那里有攬客的馬車。老先生只消把我們送到那里，我們自己再雇個車北上就是了?！?p> 程大夫聽吳媽媽這么說，頗為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剛才那韓家小丫頭嘀嘀咕咕的在吳媽媽耳旁說了些什么，竟是勸動了吳媽媽。
“大妹子，事關(guān)重大，可馬虎不得。你家這小姐雖是早慧，但終究還是個十歲的孩子。你可不能因為她是主子，就一味地聽她吩咐做事啊。
聽我一句勸，你還是先帶這孩子去我家里躲幾日吧。以后的事情等謀劃好了，你們再作打算不遲?！?p> 程大夫的勸阻完全在人的意料之內(nèi)，但怎奈此時吳媽媽已經(jīng)被韓書嫻給說動了，只見她毫不介意的笑了笑，然后解釋道：
“老哥哥，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你別看我家小姐年歲小，可主意卻正著呢。且我家小姐剛剛說的對，京城終究是我們的根，我們?nèi)舨换厝ィ瑢Σ蛔∠热サ膰珷敽头蛉?。我們心思已定，您老還是不要再勸了?！?p> 吳媽媽都這般了，程大夫又低頭看了看站在吳媽媽身邊一臉堅定的韓書嫻，最后只得嘆了口氣：
“丫頭啊，我知道你的心思大著呢。但無論如何你要想清楚，你爹娘最想要的肯定是你先能好好的活下來。你現(xiàn)在還這么小，做不了什么大事，以后可是千萬還得收著點自己的性子啊。
城北的十里坡不遠，我讓程規(guī)先駕車送你們過去。我在這邊盯著程隨把這坑給填回去，免得天亮了惹人懷疑。你們這一路上若是想明白反悔了，只消跟程規(guī)說一句讓他先帶你回程家就是了?！?p> 韓書嫻早知道程大夫是真心幫自己的，但此刻聽到程大夫這翻話，心里還是暖暖澀澀的。
她上前一步，在程大夫跟前跪了下來，然后重重磕了一個頭：
“程伯伯，嫻兒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此番若沒有你出手，我是斷沒有來日了。你這大恩大德，嫻兒銘記于心，日后定當(dāng)回報?！?p> “好孩子快起來，說這些話就見外了。天快亮了，你們還是趕緊上路吧?！?p> 程大夫扶起了跪著的韓書嫻，然后招呼了程規(guī)一聲，讓他駕馬車趕緊先送人北上，然后再回來接他和程隨。
臨走時，韓書嫻又轉(zhuǎn)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這片尚還沉寂在黑暗中的梅林，和梅林深處那個已經(jīng)被刨開的土包包，似是在做最后的告別，然后才在吳媽媽和小花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車子里因為有吳媽媽的事先安排，東西早就準(zhǔn)備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了。她一上車，就被吳媽媽塞入手了一個湯婆子，然后又被小花用棉被緊緊的包裹了起來。
坐好后環(huán)視了一下這個小小的車廂，然后瞟了眼車廂前面壓得嚴嚴實實的棉簾子，她小聲對吳媽媽問道：
“咱們現(xiàn)在身上還有多少財物?。俊?p> 吳媽媽聽小姐問這個，趕緊從衣服里掏出了一個小布包來，遞到了她跟前說：
“多虧了當(dāng)初小姐進城前的安排，咱們藏在城外那棵大槐樹底下的一百六十兩銀票都還在，我已經(jīng)都挖出來了。昨晚臨行前，我哥哥嫂子還另外給咱們湊了五十多兩的碎銀子。
這會兒咱們總共有兩百多兩銀子，這一路北上的盤纏定是夠了的。只是到了京城后，怕咱們就所剩無多了?！?p> 對吳媽媽的這個擔(dān)憂，韓書嫻不在意的搖了搖頭：
“到京城以后的事情我自會再做安排，只是眼下程大夫一家冒死幫了咱們這天大的忙，咱們卻也拿不出什么銀子來答謝人家，我心里著實有些過意不去?！?p> 聽小姐是在煩心這個，吳媽媽臉上也露出了些愧疚的神色來，但還是勸慰道：
“小姐莫要多想，程大夫早就是這金陵的名醫(yī)了，不差這些金銀之物的。再說等以后咱們未嘗沒有機會再報答程大夫一家的?！?p> 似是為了呼應(yīng)吳媽媽的話，擠在一邊的小花也趕緊點著自己的小腦袋插嘴道：
“小姐，吳媽媽說得對。你別看咱們現(xiàn)在坐的這輛馬車又破又小就以為程大夫一家日子過得不寬裕，其實這些都是程大夫為了掩人耳目故意做的。他家還有輛又大又好的新馬車呢，我一看就知道做起來肯定很舒服的很?！?p> 聽到小花用馬車來判斷程大夫家的日子，韓書嫻忍不住嘴角微微勾了勾。經(jīng)歷這么多磨難，小花始終都如她當(dāng)初遇到時的那般單純也是不容易。
想到往昔，她倒是突然想起了一個物件來：
“吳媽媽，我娘留給我的那塊白狼玉佩你還守著呢嗎？”
她的話題轉(zhuǎn)的這么快，倒是讓吳媽媽愣了下，不過接著就點了點頭：
“小姐的玉佩在這里呢?！?p> 說著，吳媽媽就從貼身的小布包里又拿出了只小小的盒子，那盒子里靜靜躺著的，正是一枚雕著銀狼的玉佩。
“這是夫人留給小姐的東西，只是小姐嫌棄玉佩上雕的銀狼像男孩子的物件不肯帶，所以老奴一直給好好收著呢。”
韓書嫻的手正輕輕撫摸著玉佩上的紋飾，聽到吳媽媽提起當(dāng)年的事情，心下也頗為感慨：
“這東西本來就是男孩子戴的，也不知道娘為什么一定要留給我。不過現(xiàn)在反倒是我身邊最珍貴的物件了。
吳媽媽，等會兒咱們下馬車的時候，你就把這東西交給程規(guī)大哥吧。就說我們今日欠下的這大恩，他日定當(dāng)要報答的。這白狼玉佩算我們暫存在他處的信物。”
聽小姐說要把這東西送人，吳媽媽眼里馬上透出了些復(fù)雜的神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