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沉家二寶

　　沉杰施是個讓人放心的好孩子。

　　作為長子，沉杰翰受到了萬千寵愛，百般呵護。兩人相差一歲，長相，性格卻天差地別。

　　若說沉杰翰像是太陽，那么沉杰施的存在就像是星星。

　　溫和的語調(diào)，只能算清秀的臉龐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鏡，顯得更加像是個乖乖牌。清淺淡笑，聽話，認真念書，努力上進，任何正面的形容詞形容他都不過分。

　　而沉家老三沉丹出生，沉杰施的存在感便更加低了。聽話省心的孩子，不用太操心，最最容易讓人忽略。

　　沉丹兩歲以后，沉杰翰把這個奶娃娃當成了最新的玩具，不是揪著她稀少的頭發(fā)，就是捏紅她的臉頰痛的她哇哇大哭。反而是沉杰施對妹妹多加照顧，笨拙而又細心的照顧，更像是做哥哥的。

　　沉杰施的生日到了，在沉家老宅舉辦了小型的生日會。接受了所有人的禮物，不管有沒有到場的，都盡了自己的心意。

　　熱鬧過了，沉杰施也回到房中，關(guān)上房門后一股空虛涌上。

　　這幾年，他很不快樂。但是在人前，他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有回到這個房間里，才能允許自己完全沉淪。

　　“二寶?！狈块g里的女人出聲。

　　聽到聲音的沉杰施吃了一驚，嘴角上揚。

　　“媽媽？”

　　劉筠心招手，讓他過來坐下。

　　眼見老二做出了跟老大一樣謹慎的表情，劉筠心又氣又好笑，將他一把拉過來。老二瘦瘦小小，骨架不大，拉他一點也不費勁。

　　沉杰施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怎么會在自己房中看見母親。畢竟從十歲開始，為了讓他們有自己的獨立空間，她和父親已經(jīng)許久不曾進過他們的房間了。

　　“今天開心嗎？”劉筠心狀似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

　　“嗯，開心。”沉杰施忐忑不安，他明白媽媽到來并不是為了問這個簡單的問題的。

　　“你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劉筠心摸摸他的頭，問道。

　　“......沒有?！背两苁└杏X到她身上發(fā)出的暖意，努力地眨眼，想眨去眼里的濕潤。

　　這幾年來，若說最注意他存在的便是劉筠心。甚至，比照顧妹妹還多，明明他已經(jīng)長大了，但劉筠心的關(guān)注力一直在他身上。

　　“是因為我打了老大嗎？”劉筠心盯著他，沒有錯過他臉上的任何情緒，確認了自己的猜想。

　　媽媽知道了？那她以后是不是就不會再關(guān)心他了？媽媽一定對他很失望……

　　“人家都說你聽話，誰都羨慕我，夸我會教。也有人說，這是沉家的基因，小孩從小就乖。按理說我不該有更多的奢求，但是我從來沒有給你們什么壓力，只希望你們快快樂樂，平安長大?！?p>　　劉筠心說著，眼睛卻盯著沉杰施。沉杰施尷尬地笑笑，雙手卻緊張地握拳。

　　“我記得你小一點的時候，我每次叫你二寶，你都很嫌棄；讓你吃飯，你都要弄出打仗的聲響；哄你睡覺，你都要把老大也一起吵醒。”

　　沉杰施低著頭道：“對不起媽媽，是我不懂事?！?p>　　“是啊，那時候你是不懂事，不聽話，還喜歡搗鼓著老大去干壞事?！眲Ⅲ扌目粗?，眼神里的溫柔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無奈。

　　沉杰施咬著牙，不說話，小小地身軀開始抖動。

　　劉筠心嘆氣，將他抱在懷里，輕輕拍著他。

　　“那年我把老大打了一頓，被他氣得不輕，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他身上，怕他走歪了。那時候你突然變乖了，我說什么你都聽著，讓你吃飯睡覺看書你都照做，甚至有些事情我沒有說你就做好了，完全不用我操心。”

　　沉杰施想像以前一樣微笑，卻只感覺到滿心的苦澀。

　　“我還沒發(fā)現(xiàn)什么，就懷上了老三，那段時間，孕期的巨大反應(yīng)，還有老三出生以后我的身體差了一些，都讓我沒分心多看顧你。等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你竟然變成了這樣?！?p>　　沉杰施僵硬地依偎著她，低垂著頭。

　　“施施，你怎么會變成這樣呢？我想了很久，我想等你來跟我說?？墒悄憔褪遣粊怼Ｋ跃椭缓梦襾碚夷懔?。”劉筠心知道他在聽，也不在意他有沒有應(yīng)答?！拔覐膩矶疾灰业暮⒆佑卸嗦犜挾喑鱿?，我只要他們快樂。但是我真不是個好媽媽。先是放心地把老大和你丟給你爺爺奶奶，后來又沒發(fā)現(xiàn)你的異樣?！?p>　　“不，媽媽，你很好，是......是我不好?！背两苁┨痤^，幼小青澀的臉龐帶著不符合年齡的自責和悔恨。

　　“是，你不好，雖然大家都疼你們，但對老大更好，老大跟他們更玩得來，更開心，是嗎？所以你引導著老大，讓他犯錯，讓他學壞，終于有一天他受到了懲罰?！?p>　　沉杰施呆呆地看著母親，整個腦子都像停止了運轉(zhuǎn)。

　　果然，媽媽知道了，她知道了！

　　“這些我都知道，爸爸也知道?！眲Ⅲ扌拿念^，“但是施施，你不是故意的，老大也不是故意的，你只是想讓他們看到你，多對你好，你只是選擇的方式錯了，也想錯了，至少爸爸媽媽對你和老大老三的愛都是一樣的，操心也是一樣多?！?p>　　“媽媽......”

　　“老大會犯錯，除了你，也有我們和他自己的原因。施施，你不用再自責了?！?p>　　“不，媽媽！”沉杰施突然大喊，“你們都受到懲罰，爸爸說了，你們都受到了懲罰，可是我沒有！是我錯了，但是我沒有受到懲罰，媽媽......我錯了，我錯了......”

　　劉筠心將他抱住，兩人都哭了起來。

　　“你怎么跟著哭了？”沉皓博從房外走進來，無奈地一手拍著兒子，一邊哄著妻子。

　　“......爸爸......”沉杰施抽抽噎噎，哭泣的眼睛看著父親，是那么無助和難過。

　　“男兒流血不流淚，忘了？”沉皓博撫著他的頭。

　　“你這個時候還訓話......壞人！”劉筠心抹著眼淚。

　　沉皓博無語問蒼天，沒辦法，妻子是自己選的，就是那她沒辦法。至于老二，好好哭一場也好，小小年紀裝什么深沉穩(wěn)重，都不知道大人看在眼里有多心疼。

　　“......好吧，你們好好哭。”沉皓博跟著一起坐在毯子上，遞著紙巾。

　　哼，劉筠心接過紙巾，將眼淚鼻涕擦掉，順便瞪了他一眼。

　　“施施，你真的知錯了？”

　　“媽媽，我真的知道錯了，對不起......”

　　“你什么時候知道錯了？”那件事若是一顆毒瘤，就應(yīng)該一次性挖干凈。

　　“你打哥哥的時候我就知道錯了，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背两苁┛薜谜麄€臉都紅了。

　　他只是單純的想著哥哥不聽話家里人就會多愛他一點，看到他比哥哥更好。

　　在家里，家人最看重的就是人品德行，所以他才會在這方面入手。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大哥就像脫韁的野馬，甚至惹怒了母親出手教訓了他，當著那么多家人長輩，那一聲聲的鞭打聲，痛哭聲和嚎叫在他幼小的心靈充斥著，甚至還有母親的那一句“以后你不用再叫我媽媽了”，更是將他沖擊的搖搖欲墜，直接倒在祖母的懷里。

　　人人都當他嚇到了，卻不知道他才是始作俑者，該被打的人應(yīng)該是他！

　　但是，大哥沒怪他，甚至忘了那天的事情，爸爸媽媽也沒有訓他，所有人都沒有責罵，一句重話都沒有！為什么？他才是壞孩子！比大哥壞！

　　“既然你那時候知道錯了，那么這就是對你的懲罰。”愛憐的親親兒子，看著他那迷茫不解的模樣，“你知道錯了，改正了，心里也在怪自己，這就是最大的懲罰。媽媽原諒你了?！?p>　　“爸爸也原諒你。”

　　“嗚嗚......媽媽......”沉杰施一扁嘴，又哭了。

　　“瞧，這才是咱們家老二，愛哭鼻子，跟我小時候一樣一樣的?！眲Ⅲ扌倪呅吙?，明白兒子的心結(jié)總算是解開了。

　　“哥哥怎么哭了，是沒有糖吃嗎？丹丹給你糖。”一大一小兩個小人兒從未關(guān)的門慢慢走了進來，綁著可愛麻花辮的沉丹忍痛將布兜里的糖果掏出來遞給她最愛的哥哥。

　　沉杰翰朝天翻了個白眼，小妹以為二寶是她嗎，幾顆糖果就能哄好了？

　　沉杰施淚眼婆娑地看著眼前小小的人兒，小小的手上幾顆糖果，眼淚一時間就收住了。

　　沉杰施破涕為笑，拿過紙巾擦拭了一下臉，露出往日溫和的微笑，“丹丹，哥哥不哭了?！?p>　　劉筠心和沉皓博相視一笑。

　　“很久沒有一家人一起睡了，今晚我們睡一張床吧。”劉筠心笑瞇瞇地建議道。

　　“好耶，一起睡。”最小的沉丹發(fā)出了歡呼，兩個半大不小的男孩趕緊跑去占位置。

　　沉皓博臉色沉了下來。他好不容易給孩子洗腦成功，讓他們各自睡自己的房間，這下可好.......

　　“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讓杰翰施施他們自己住一個房間的！”劉筠心又氣又笑地瞪了他一眼。

　　沉皓博無奈地舉起手作投降狀，“我這也是希望培養(yǎng)他們獨立，總不能一直跟著我們睡。雖然我確實是有私心。”

　　“算你有理?！?p>　　“爸爸媽媽快過來?！币呀?jīng)躺在床上的沉丹呼喊著。

　　“明天我?guī)銈兓赝馄偶遥谀抢镒∫欢螘r間?！?p>　　剛好有假期，正好可以回去。鄉(xiāng)間小路，田園菜地，天地遼闊，孩子們肯定喜歡。而老二正好需要一個環(huán)境調(diào)整，重新出發(fā)。

　　“好耶，去外婆家?！背恋g呼。

　　“噓，現(xiàn)在睡覺咯，閉上眼睛?！?p>　　三個孩子聽話的閉上眼，沉皓博很是郁悶，眼里充滿哀怨。

　　老婆，你們明天回去，那我怎么辦？

　　你也可以去啊！

　　但是我還有工作啊！

　　那我就沒辦法了，我們會好好玩的，你也好好工作吧。

　　劉筠心壞心地勾起唇角，輕輕拍著靠著自己的沉杰施，不去理會沉皓博哀怨地表情。

　　沉皓博無奈，再看看躺在他們中間的三個孩子，世界上最堅固的守護莫過如此。也罷，只要他們開心，怎么著都好。

　　不過，他一定會擠出時間去接他們回來。

　　夜深了，正好眠。

　　鄉(xiāng)下的環(huán)境，再加上打開心扉，沉老二玩的像個孩子一般，身上的沉郁之氣也終于消散。

　　路在遠方，也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