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一邊跟在他身后,一邊道:“我……是為了替自己尋找盂缽,才會潛進雷峰塔……”
說來真是慚愧,他這次往尋盂缽,僅為滿足帝九天稱霸武林的私欲,而他適才聽大生對皇徒說,他要找盂缽救他的女人;他倆一個為利,一個為情,動機相去甚遠。
然而歸根究底,古云又為何要替帝九天辦事?無非是為了五年前因為白喃玨而對帝九天所作的承諾……
大生對古云尋找盂缽的目的似乎沒甚反應(yīng),只是猝然問:“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了!剛才古云只管向前飛馳,這里到底又是什么地方?會否有更大的危險?
古云隨即加倍警惕,道:“對不起,適才我情急之下,一把抽起你倆便胡亂躍進其中一個洞口,我也不知我們?nèi)缃裨谀???p> 一語至此,古云像是在黑暗中斗地摸著什么似的,道:“這里的壁上原來有根火把?!庇谑敲膽阎腥〕龌饸馄屈c燃壁上火把,二人登時眼前一亮!
這里原來是……
二人第一眼便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一個偌大的石洞內(nèi);第二眼,便發(fā)現(xiàn)這個洞的所有洞壁,皆被人刻上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字。
瞧真一點,這些密密麻麻的字,原來僅是反反覆覆的四個字——
我!很!后!悔!
“我很后悔?”古云雙眉一皺,只因他已察覺這些字的刻痕深而且粗,絕非以利器刻上,而是極可能以一種不應(yīng)用來在石上刻字的工具——
指!
若這些字真的是以指刻上的話,那么,刻字人的功力,想必已深不可測……
古云陡地又記起適才在那道石門旁邊所看見的那句話:
“我很后悔,可惜已無法補救,惟有在此門后的世界自殺……”
那句話的署名是法海和尚,難道……世上真的有法海和尚?這里更是法海自殺的地方?他為何自殺?他的尸體如今在哪?
古云隨即一望身畔的大生,大生也默默看他一眼,看來,雙方此刻想法完全一樣。
二人的目光在昏黯的光線下四周流轉(zhuǎn),似是在搜索著法海的尸體,終于不約而同地落在此偌大的地洞內(nèi)其中一個光線無法照及的角落。這個角落雖是一片漆黑,惟隱隱約有些東西。
二人又相視一眼,古云連忙取下壁上的火把,與大生一起步近。當(dāng)火把所發(fā)出的光亮,逐漸移向這個黑暗的角落時,冷靜的古云與冰冷的大生一同陡地變色!
因為他們首先瞥見了五個石刻的字,五個觸目驚心的字——
白素貞之墓!
接著,他們便發(fā)現(xiàn)這五個字原來刻在一副石棺之上。
然后,他們更發(fā)現(xiàn)一副枯骨頹然坐在石棺之旁,枯骨所披的是一襲僧侶袈裟,袈裟上掛著一塊色澤潤白的玉佩,玉佩之上,赫然刻著兩個斗大的字——
“法海”!
這一發(fā)現(xiàn)確實令人振奮,古云不禁忘形道:“原來世上真的有自素貞與法海?那即是說,亦必定有盂缽?”
是的!盂缽的謎底即將要揭曉了!古云連忙趨近欲再看清楚,正當(dāng)火光映遍整個角落時,他與大生又再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就在這個角落的那片洞壁之上,竟然刻著一段冗長的壁文,這段壁文明顯也是以指刻成,分明亦是法海的筆跡……
而且這段壁文,也記載了一個謎底,盂缽的謎底!
謎底,原來是這樣的——
“貧僧法海,本潛修于鎮(zhèn)江金山寺,以證悟菩提為終身目標(biāo),更以贊研上乘武學(xué)為己任。
一日,一個自稱為‘皇’的漢子往寺中求見貧惜,并欲招攬貧僧為其門下,貧僧向來與世無爭,遂婉言推拒,豈料這位施主一言不發(fā),便向貧僧攻擊,為了自衛(wèi),貧僧遂與之比試,想不到此一比試,竟試了一日一夜方才罷休……
貧僧最后終于落敗,實在不得不佩服這位施主武藝蓋世無敵,惟縱然慘敗,貧僧亦寧死不屈,決不會屈居于其門下,諜料這位施主并不殺我,反冷冷吐出一句:
‘法海和尚,你們出家人向以濟世助人為己任,但你們終年躲于深山,如何濟世?如何助人?’
貧僧聞之一時啞口無言,這位施主又道:
‘你知否如今天子駕崩,群王爭位,烽煙四起,民不聊主?你們這些蠢禿驅(qū)只懂躲在龜殼內(nèi)做人,有否想過廢去這個混亂皇朝?廢去帝制?就讓百姓此后各自為主,自供自足,大家平等待遇,絕無帝民之別,豈不快哉?’
貧僧聽得目瞪口呆,皆因這位施主所言實是一個理想的人間,然而廢去帝制談何容易?惟就在貧僧躊躇之際,這位施主又道:
‘廢帝讓萬民自立,這個重任必須委于良材。冷眼橫顧蒼生,除了我‘皇’五人外,試問誰可擔(dān)此重任?我保證,他日若能廢除帝制,必會悄然引退,讓庶民自主!’
不錯!這位自稱為皇的施主不但武功蓋世,才智與見解亦是超卓不凡,貧僧終于心服口服,甘心臣服于其麾下,成為其‘搜皇官’的最高執(zhí)法長老。
可是加入神皇宮后,貧僧才逐漸感到不妥,皇當(dāng)初的一番說話,似乎言不由衷,他的野心其實比尋常君皇更恐怖千倍;他有一個令人不敢置信的理想,他要成為統(tǒng)治中土、統(tǒng)治五湖四海、統(tǒng)治天上、地下、人間的——皇!
同時貧僧更發(fā)覺另一個可怕的事實;皇竟然悟得兩種上乘武學(xué)——求天易訣與霸天魔劫,可以長生不死:他將永無休止地擴張他的野心與統(tǒng)治!
可惜此時貧僧已無法脫離神皇宮,因為皇以我金山寺一千僧侶的生命為協(xié),若我違抗他的命令,金山寺將被夷為平地,一僧不留!
貧僧惟有繼續(xù)這無奈的生涯;終于有一天……
皇與我一起遍游四海,原欲為神皇宮找一個合適的分壇,最后,我倆在雷峰塔下發(fā)現(xiàn)不少巨大的天然地洞,這確是一個喜訊!
然而與此同時,我倆又發(fā)現(xiàn)最低一個地洞,有兩道自然形成的天險,這兩道自然天險在這洞中互不相容,只要一觸即發(fā),西湖必會水干,半個皇州亦必大難臨頭!
幸而在兩道天險之間,不知何故,竟然又放置著一顆奇異的石;這顆奇石晶瑩生光,阻隔若兩道天險相碰,因此皇州大地才一直得亨太平。
我和皇苦苦的在洞中觀察了半天,終于明白,這顆奇異的石,極有可能就是古老相傳女媧丟下凡間的最后一顆石——皇石!
也許,若冥冥中真有女媧的話,那女媧把這顆石丟在這里,她的目的,也本為阻止皇州會發(fā)生一場嚴(yán)重的天滅而已。
傳聞這顆皇石更可煉成一件超級武器:皇本來見寶心起,但若拿去此物便會殃及皇州,一時間亦不欲過于妄為,再者因為發(fā)覺雷峰塔有這兩道自然天險,此地亦不宜再辟作分壇,皇遂與我無功而回。
此事以后。一直皆相安無事,直至……
皇的女兒白素貞戀上美少年許仙,皇絕對不容流著皇之血的女兒,愛上這樣一個凡夫俗子,于是使命我速去把她召回,貧僧雖覺情愛本屬私人之事,而且白素貞也是一個長久欠缺人間溫暖的女孩,可是最后還是逼不得己,奉命去了。
只是事情并不如想像中的順利。白素貞的武藝已出奇地非同小可,即使向來被公認(rèn)為在神皇宮內(nèi),武功僅次于皇的貧僧亦猶有不及,大敗而回。
皇遂賜我一件他自稱是天地間最利害的超級武器‘盂缽’,要貧僧一舉殘殺白素貞。
我不虞皇居然會喪心病狂至此,竟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亦要殺,惟礙于其威,最后還是俯首從命。
可是,正當(dāng)我接過盂缽之際,我登時給嚇呆了!但見手中所接的盂缽晶瑩生光,這光似曾相識,貧僧立時記起,這盂缽就是皇石!
皇直認(rèn)不諱,并說毋庸慌張,因為他曾再細心觀察那兩道天塹,縱然取走皇石,縱然讓兩道天險正面硬碰,只要能在一個月內(nèi)將皇石放回原位,一切又會回復(fù)原狀!
斯時他把皇石煉成這件超級武器已有五天,皇于是叮囑我快帶孟缽?fù)鶜姿刎懀侔阉鼛Щ貋斫o他放回雷峰塔下的原位,我心知事態(tài)不妙,為免蒼生受懲,惟有日以繼夜趕路往殺白素貞。
可是,要貧僧親手殘殺這樣一個立志走自己愛走的路、至情至性的女孩,真足無法下手。于是在百籌莫展下,我終于想出了一個解決方法。
我把許仙擄口鎮(zhèn)江金山寺,并威逼利誘,給他兩條路!
一,就是死!為堅守對白素貞的愛而死。若他真的選擇這條路的話,我會敬他是一條漢子!
二,就是白素貞死!我給許仙那件天地間最利害、即使握在平凡人千中也能發(fā)揮威力的盂缽,若許仙不想死,那他就必須依我計劃偷襲白素貞,把她——殺!
這兩條路雖然都是很決絕的路,但,其實貧僧這樣做,是間接給許仙一個逃生的機會,只要他假言接受殺死白素貞那條路,再與其會合后把盂缽交給她,這時,她便可以盂缽和皇交換一條生路,而貧僧亦有借口可以不殺她!
這才是一石二鳥的方法!
許仙果然如我所料般選擇了盂缽,我滿以為他一定會把它交給白素貞,那一切便好辦了!
但,隨后的事,全都事與愿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