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就出去!老虎不發(fā)威,你還真當我是任人拿捏的病貓??!
莫嘆雪揉了揉跪得酸痛的膝蓋,從地上撲騰著站起身來,一溜煙退出了二公子的屋子,把門一帶,頭也不回地就告辭了。
想當初姑奶奶我大殺四方的時候,你還是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呢!現(xiàn)下我人在屋檐下學著收斂了,反倒讓別人對著自己頤指氣使地吆五喝六起來!莫嘆雪忍不住又朝余忘塵的屋子連連飛了幾個白眼。
那日之后,二公子便叫停了讓莫嘆雪煎藥送藥的活計,改換了別的丫鬟來做,如此一來,她在這府中倒真成了徹頭徹尾的閑人一個。
不過閑了沒兩天,就有人找上自己了。
來的人是個老婦人,臉上斑駁著些許皺紋,嘴角兩邊向下撇著,不茍言笑,眼皮雖然有些耷拉,但是那三角眼里的威嚴不減,光是看著就讓人不寒而栗。
“奴婢是奉二少爺?shù)拿?,來教姑娘學點兒規(guī)矩的?!彼淖鞗]見著怎么動,卻已經(jīng)字正腔圓地把這串兒話給吐了出來。
大家都管她叫岑姑姑,從前在宮里待過,后來歲數(shù)到了出宮了,專教大戶人家的姑娘學規(guī)矩,聽說以前淑夫人進宮前也是受了她的指點的。
她最是知道怎么把姑娘們練得服服帖帖的,不過,除了怎么溫良賢淑、嫻雅端莊之外,對于那些事岑姑姑也頗有經(jīng)驗。
“那些事是哪些事?”莫嘆雪一臉疑惑不解問道。
岑姑姑淡淡瞥了她一眼,“怎么撩男人的事兒?!?p> 她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這句話來把莫嘆雪嗆了個正著,要說是二少爺找了這么個人教規(guī)矩倒還能理解,畢竟自己才被扣了個“不知禮數(shù)、不知所謂”的帽子,可是教怎么撩男人……
“二少爺叫您來的?”她一臉不敢相信。
岑姑姑繼續(xù)挺著了腰板兒,下頜輕輕向上抬著,眉眼間盡是鄙薄地看了莫嘆雪一眼,“不然還能騙你不成?”
雖然她自己也不完全知道,二公子為何找她來教這么個普普通通的丫鬟,她原先接觸的都是那些官宦家的小姐,蕙質(zhì)蘭心,用不著她怎么費力氣,如今竟遇上了這么一個看著就沒規(guī)矩的野丫頭。
不過到底是看多了許多事的老人了,多少也能聯(lián)想出什么來,這等年輕的小丫頭,長得盤靚條順的,學這般規(guī)矩為了什么?
還不是為了塞給什么糟老頭子做個小妾,有人愿打有人愿挨,那都是官場上的人打的算盤,由不得她這一介女流之輩過多置喙,她也沒資格問,只管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即可。
說起來,自己也是這肅都城的紅人了,若不是相國府二公子這等人物請自己,那這丫頭還沒這個福氣,能在自己手下學規(guī)矩呢。
莫嘆雪不知道余忘塵這番舉動什么意思,撩男人?難不成他是想成全自己和宋庭秋,找了這么個人來調(diào)教自己?想到這里,她不由捂住了張大的嘴巴。
這副吃驚的模樣被岑姑姑看在眼里,立馬呵斥道:“喜怒哀樂都給我繃著點兒,嘴張那么大是生怕人看不清你那后槽牙是吧?!?p> 莫嘆雪訕訕閉了嘴,眼前人忽然讓她想起了自己前世在逍遙宮的時候,那時也有好些個女人每日圍著她,教她這個教她那個……
不過她們教的是如何訓人,如何打人,如何殺人,如何做好一派之主,而眼前這個人,卻只想著教自己怎么三從四德,百媚千嬌。
不過,若是這么說,那豈不是代表余忘塵同意了自己出府的請求?
刀子嘴,豆腐心,這個余忘塵也還不是那么絕情嘛,莫嘆雪在心底默默念叨著,可那這樣一來,豈不是要假戲真做,和宋庭秋談婚論嫁?
說起來,要是能嫁給宋公子也沒什么不好的,他這個人長得雅人深致,又溫柔多才,還能帶自己到處游山玩水,家底還殷實,簡直就是人間理想?。?p> 想到這里,莫嘆雪噗嗤一笑。
岑姑姑立時又狠狠瞪了她一眼,“喜怒不形于色!”
念及馬上可以出了這牢籠去過逍遙日子,她便也不和這古板的老女人計較了,不就是學規(guī)矩么,招呼著!
可惜,到底是過慣了閑云野鶴的日子,錯估了高門大戶里的繁文縟節(jié),才剛過了半日,莫嘆雪就為自己的無知無畏后悔起來。
光是學習怎么走路這一項就把她累個半死,雖說是第二世的時候也是做過那書局的大家閨秀,本想著走路大不了就是學那分花拂柳之姿,可誰知卻遭岑姑姑一頓呵斥。
“見什么樣的人,走什么樣的步子,你這樣的,也用不著學那些貴小姐們的婉約,反倒是要學學怎么一步三扭,把那腰肢扭出來啊?!贬霉冒粗难逃柕馈?p> 我這樣的?又是這樣的用詞,才從余忘塵那聽到,今天又聽了一回,我這樣的是什么樣的?莫嘆雪一陣迷糊。
她當然不知道二公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是岑姑姑不一樣,她心里明鏡似的,知道對于這種用途的丫鬟要怎么教。
身份顯赫的官老爺喜歡什么樣的?他們家里有的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坐鎮(zhèn)呢,想要入了他們的眼,那須得是媚而不俗,撩人得不落窠臼才行。
越是這種時候,越能顯出自己的本事來,岑姑姑微微一勾嘴角,露出了一抹洋洋自得的笑容。
待今日的“功課”全都結束,岑姑姑離去之后,莫嘆雪終于癱在了床上,她揉著自己剛剛被人推來擺去的腰,還有因為繃得過于用力而隱隱酸痛的背,總之就是渾身上下都大不舒服。
想要嫁人可真難啊……
夜里,靜桃獨自來看望莫嘆雪,府上的下人最會見風使舵,他們見二公子不再讓莫嘆雪煎藥也不再召見她,默認她是做了什么得罪了二公子的事,唯恐避之不及。
可其實二公子也沒說什么別的,她還是該吃吃該喝喝,只是也就剩下個靜桃,還愿意在這個時候來跟她說上幾句話。
“瞧這是什么?”靜桃神神秘秘地從袖間掏出一方帕子包著的東西。
“桂花糕!”莫嘆雪光是聞見味兒就眼前一亮。
府上的下人們平日是不被允許吃這種好東西的,趕上主子剩下的有時會賞給下面的人。
小口咀嚼著這來之不易的點心,莫嘆雪忽然有些淡淡傷感。
“以前常常能吃到宋公子帶的點心,雖然是試探吧,不過也算飽了口福,如今連吃個桂花糕都要偷偷摸摸的……”她輕輕嘆了口氣,想起來上次被宋庭秋從聽風樓送回來之后,就沒再見到他了。
兀自感嘆之際,忽然聽得窗外有哀婉的簫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