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許意剛從獻血車上下來,走進校園里沒幾步。
便見一個黑色風衣,氣質(zhì)優(yōu)雅的女人正向她而來,三十出頭,步伐聘婷,走起路倒是有幾分舞蹈院導師的風姿,最顯眼的就是她鬢角的那絲白發(fā),有些像挑染……許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站著,等對方的靠近。
女人帶著炙熱的笑意,溫溫柔柔嗓音傳來:“同學你好,請問教務樓在那里啊?”
許意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容,向對方微微一點頭:“你好,老師是找教務樓嗎?順著這條水泥路過去,然后有個岔口,左轉第二三棟樓都是。”
紀長情頓了兩秒,又點了點頭,美麗的眸子盈盈笑意,又拼命的抑制著心底的激動,最后感激道:“謝謝同學,謝謝,我……你有空嗎,能麻煩你帶我過去嗎?”
女人的神色有些激動,許意敏感的感覺到,又一想,這里只是學校,去的地方也是教務樓,應該就只是希望她能帶她過去一下。
略一思考,與她去的下一堂課也算順道,許意點了點頭。
紀長情熱情的感激,又狀似無意的閑談:“謝謝,謝謝,二十多年了,西川都大變樣了,當年的西川還沒有現(xiàn)在的一半大,連那些操場也還沒有,這次回來我都嚇了一跳……”
許意笑笑,原來這位是早年前的西川學生,二十多年前她還沒出生,就近三年,學校都有不小的變化,也難怪她的感嘆??戳艘谎奂o長情的側臉,其實之前就察覺自己和對方很像,只是對方的氣質(zhì)優(yōu)雅,還有那雙如水溫柔的眸子,所以又完全的不同。
許意問:“您是回來任職吧?”
紀長情腳步一頓,笑著應道:“你是說在西川當老師嗎?我還正在考慮,今天就是過來看看,順道和林校長聊聊?!?p> 說到這里,紀長情又看著許意笑著道:“同學你呢?是什么專業(yè)?”
許意:“美術!”
紀長情又贊賞的點了點頭:“美術啊?挺好的,畫心里烏托邦,畫心里的那片凈土……”
許意笑笑:“嗯,還好吧?!?p> 紀長情忽然又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是教舞蹈的?”
許意點頭,她的確就是這樣認為的。
紀長情笑了,連眼角的皺紋都笑了出來,她搖搖頭說:“我就知道,大多數(shù)人都會這么認為,其實我是教音樂的?!?p> 許意倒是有些意外了,驚訝道:“是嗎?”
兩人有說有笑,很快到了教務樓,道了別。
紀長情站在樓下,目送著許意離去,站了許久。她的孩子很漂亮,也很乖巧,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依然長得很好,她很高興。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她的孩子不記得她了,她又幾分難過,心痛,還有那一直沒有查到的那些時間發(fā)生了什么?
十三年了,她錯過了孩子的成長,她急于認回來,可她還是怕把孩子嚇著了……
紀長情上了樓,去見林久陽。
……
許意卻是不住的想起早間遇見那個女人,特別是那柔情的目光,似乎包含著什么,只是沒想到,一天,她能遇見這女人兩次。
下午放學時。
路過一家糖果店,那個女人也在挑選糖果,不過她好像遇見一些麻煩,好像是店主認為她帶的是假錢。許意道是一眼認出,是真錢,不過M國的錢幣罷了,她可能剛回國,一些準備工作還沒充足。
許意也挑選了一些糖果,大多都是衛(wèi)作者愛吃的。
“老板,稱一下?!?p> 老板娘還在和紀長情理論,老板娘六十多歲,頭發(fā)有些白了,面色無奈道:“姑娘,我們老兩口都在這檔口賣了幾十年了,不是不信你,這錢我們的我們的確不認識啊!”
紀長情嘆了嘆氣:“那……不好意思了,這糖果我就不要了。”
許意接話道:“老板,加上我的這一份糖果,一共多少錢?”
紀長情剛才只顧著理論去了,突見一只白凈的手伸向她那袋糖果,一怔,緩緩看向許意,看著她的孩子。
直到許意的笑著遞過糖果:“給,你的糖果?!?p> 紀長情愣了好一會,垂了下眼簾,又浮現(xiàn)淡淡的笑意:“謝謝,可是這……怎么好意思?!?p> 許意笑的淡然,這個女人很清瘦,臉色有些白,應該是血糖低了,所以她才會來買糖,不過是為對方付點糖果錢,也不是太貴,她承受的范圍。
“沒事,你收下吧!”許意語氣溫柔,又攏了攏自己手里的那一大口袋。
紀長情又看了看許意那一大口袋糖果,莞爾一笑,伸出手指剝了一顆糖果,放在嘴里,這時才覺得那暈眩好了一些。
“謝謝你,真是個善良的姑娘,要不留個聯(lián)系方式吧。我找個時間好還你錢?!奔o長情輕聲細語道。
許意搖搖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幾分眼熟的黑色車子,是梁汾到了,笑著告別道:“不了,我請你吃。你也要多吃些飯菜,太瘦了……再見,我的家人來接我了?!?p> 紀長情一愣,眼中隱有淚意。
許意臨坐上車子時,還向她揮了揮手再見。
車上正是梁汾,他也看見了紀長情,上午的時候,他就見過這人進過林久陽的辦公室。
當時就覺那張溫柔美艷的臉,和許意這張從容乖巧的臉,有難以忽略的相似度。現(xiàn)在又見兩人的相遇,饒有深意的笑笑。又想起自己的好友,這邊還沒搞定,眼見丈母娘的考驗又來了。
許意剛坐下。
梁汾笑著說:“丫頭,你買那么大一袋,不怕把那家伙喂成糖尿???”
許意樂了:“你也這么認為?我還以為就我那樣想呢,我拿回去藏著,每天給他們一點……”
梁汾搖頭笑了,這丫頭倒是真的開朗了不少……
……
糖果店外,紀長情還正樂呵呵的抱著一整袋糖果,視若珍寶,直到前來接妻子的孫思邈都愣了一下。
車上,紀長情伸手剝了一顆糖,遞給孫思邈嘴里,并道:“思邈,糖果甜嗎?”
孫思邈頓了下:“甜,你今天去西川談的怎樣?”
紀長情樂了,風情的眼尾笑的像個孩子:“甜吧,我給你說,這是我們的孩子給我買的?!?p> 紀長情的話一出口,孫思邈下意識點了一下剎車,好在前后沒有跟的太近的車子,又過硬的心理素質(zhì),這才沒有出事。
孫思邈也是嚇了一跳,專注的看著前方:“你去見孩子了?告訴她了……”
紀長情搖頭:“意外見到,打了招呼。我還沒有告訴她,你不說了,我們先去見了許家那邊再告訴孩子嗎?還有結果出來沒?
我跟你說,我們的孩子很漂亮,又可愛,還善良,我們真的,真的應該好好謝謝許家。”
孫思邈嘴角也揚起了笑容,語氣略微輕快:“是嗎?肯定像你……結果還沒有出來,不過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我們的孩子。”
紀長情點頭:“還別說,孩子比我年輕的時候還漂亮,特別那雙眸子,當年的葡萄真沒白吃,又大又漂亮,像極了小鹿的眼睛……”
這么多年,夫妻二人第一次松了一口氣,知道孩子好好的,心里是特別的高興。
在進醫(yī)院前。
孫思邈仍不忘囑咐妻子幾句:“長情,一會兒去見許家人,態(tài)度一定要好些。畢竟他們和孩子也有一定的感情,別搞得我們像去搶孩子。我也聽聞他們又生了一個孩子,還有些毛病,我們盡量幫幫他們,這樣也算盡我們一份心意……”
紀長情心不在焉的應了聲:“嗯?!?p> ……
傍晚時分。
醫(yī)院里靜謐而安靜,只有隱約的低聲談論。
孫思邈和紀長情兩人雙手拿滿了東西,走上了五樓,病房里夫婦二人都在,一家三口正在吃盒飯,商輝最先看見兩人,轱轆著靜靜望著。
孫思邈儒雅有禮的招呼道:“打擾了,請問你們是許昌國先生和許夫人嗎?”
許昌國比起前些日子狀態(tài)好多了,雖然腿還是留下了后遺癥,好了之后可能會有些跛,但好歹還是保住了。只是,他心里仍然掛念許意,那個被他們傷害了的孩子。
他抬頭看著孫思邈夫婦,最后落在紀長情那張臉上,愣了片刻,放下手中的盒飯,又在身上擦了擦手,樸實的臉上閃過笑意,略顯局促:“是,是,我是,你們是?”
張琴的目光一刺,她一下認出紀長情,這么多年,紀長情依然沒什么變化,甚至連歲月都是輕待著她,沒留下什么變化。但她張琴可不欠他們什么,甚至,他們應該感謝她。
張琴的目光一冽,粗聲粗氣道:“你們是誰,有什么事?”
張琴的粗魯令紀長情凝眉,又慶幸自己的孩子沒有長歪。
孫思邈遞過東西,笑著說道:“我們就是來看看你們,還有一事,我們想與你們談談……”
許昌國啵著腳,收拾了下旁邊的病床,示意他們坐,這才道:“是為了小意吧!”
夫婦二人相視一眼,點頭。
這時,許商輝一直看著紀長情,眨了眨眼睛,糯糯的問道:“他們是不是姐姐的親生爸爸,媽媽???姐姐的媽媽真漂亮……”
這話一出,立即引來兩個女人的目光,張琴眼神一狠,敲了敲許商輝的頭,“你多什么話,吃你的飯?!?p> 紀長情倒是目光柔柔,看著瘦弱的許商輝眼底又幾分憐愛,這個孩子善良的,像極了瑩瑩小時候。
這次的談論也并不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