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狂風席卷，冰浪猛來。一眾人等被洶涌突襲的大海吞沒。
伴隨著林漠一聲令下，辦公室里，幾分鐘之前和諧有愛的氣氛和畫面一瞬不見，空氣中飄蕩著一抹說不出的無望，市場部的眾員工嘴巴張大，表情凝固，難以置信。
尤其是沈沐，如遭五雷轟頂，下巴都快被震到地上去了。
她使勁兒拉回一根理智，從淺色褲兜摸出手機，穿著平底休閑鞋踏小碎步，鬼鬼祟祟，邊防備林漠的視線，邊悄悄躲到王佳佳和郁仁這對小曖昧身后。
身前的明亮光線被他們擋了一大半。
林漠好像又開口了，聲音依舊低沉磁性，但沈沐心思飛到千萬里，沒聽到林漠開口又說的什么東西，忙即給崔畫畫發(fā)了條消息，征求解決方案。
神馬：【我新總監(jiān)就是昨天那個變態(tài)的相親對象！怎么辦，我還潑他水了，今天要完蛋??！QAQ】
崔畫畫很給力，沈沐猜她現(xiàn)在應該在邊吃早飯看手機，消息一發(fā)送，就回了過來。
翠花：【莫慌，這個問題不大，依你昨天那身裝扮，你那個相親對象也就是你現(xiàn)在的總監(jiān)肯定沒認出你！
而且你不覺得你們兩個很有緣分嗎？S市這么大，偏偏就你兩遇到了，這不是緣分是什么？我猜啊，你們兩個最后絕對有戲！】
沈沐怔了怔，正要發(fā)‘你在想些什么呢，我和他，肯定不可能’給崔畫畫，就在此時，身為沈沐遮擋板的王佳佳和郁仁倏然挪開身體。
沈沐看到自己手機屏幕上的光線一下變足，頭皮一凌。
沈沐聽到林漠詢問的聲音，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林漠好像是在問她問題：“你是部門主管？”
沈沐仰頭，一溜煙放下手機，正要搖頭說不是。
驀地一轉頭，就看到剛才還和她站在同一條戰(zhàn)線上的好同事們已經(jīng)退到了一米之外，整間辦公室只有她一個人鶴立雞群突突站在最前面。
沈沐：“.…..”
“不說話，啞巴了？”林漠走向沈沐，沈沐的頭頂才到他的下巴。
他身高腿長，俯首看她，沈沐瞬間處于身高劣勢。她心想今天穿平底鞋算是失策了。
收到那群塑料好同事真誠懇求的眼神，沈沐硬著頭皮，背脊一僵，腦子空白說：“是我。”
當初洛總監(jiān)在的時候，大家分工很雜，也沒有個具體的部門總管。
洛總監(jiān)人和善，善交際。當時大家想的是，誰當主管都可以?？烧l知道如今這個新總監(jiān)做事這么刻薄寡情。
遲到精確到秒！恐怕誰也不想以后和這么一個龜毛朝夕相對吧。
“來我辦公室?！钡玫酱鸢福帜葡漆〉难燮?，不容置喙轉身，邁著大步走路帶風進入總監(jiān)辦公室。
沈沐沒精打采耷拉頭，哀怨地嘆了口氣。許萊同情吸了吸鼻子，贈給她一個擁抱；孫楠則忍痛割愛遞給了她一瓶珍藏的粉紅色指甲油。
王佳佳和郁仁牽著手舉起來給她加油，忽然想到了新總監(jiān)不準辦公室戀情，看了眼總監(jiān)辦公室，又連忙松開；李珊雨則默默拍了下她的肩膀。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一瞬間，沈沐覺得她是要去送死了。
糾結了人生中最掙扎的一刻，沈沐拉開總監(jiān)辦公室的門，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了進去。
“林總監(jiān)?！绷帜囍ぷ诱f。
抬頭暗暗看了眼辦公室內(nèi)部，這時才發(fā)現(xiàn)，總監(jiān)辦公室里早就和洛總監(jiān)之前的布置完全不一樣了。
風格歐式化，飾品裝設低調(diào)昂貴，綠植盆栽的點綴恰到好處，整體簡潔卻不簡單。
原來林漠不是來晚了，而是早就來了。
“你叫什么名字？”林漠坐在皮質(zhì)沙發(fā)上，長腿搭著，大腿的肌肉線條隱隱可見，修長干凈的手指隨意交疊，看著沈沐明知故問。
沈沐一聽這問題，收了分散的心。懸在半空的心也終于落地了。林漠不知道她的名字，這說明他確實如崔畫畫所說，沒認出她。
“我叫沈沐?！鄙蜚逍囊凰?，語氣也變得自然了。
林漠好整以暇看著身前的人，帶著些審視：“哦，真巧，我昨天的相親對象也叫沈沐?！?p> 沈沐心里一咯噔，喉嚨咕嚕一聲，咽了口口水，忙解釋：“林總監(jiān)你可能不知道，S市人多，沈沐這個名字比較大眾。你碰到和我同名同姓的人，這也很正常?！?p> 這個時候承認她是潑他水的人，豈不是找死。
“也許是我認錯人了?！绷帜f。沈沐嘿嘿一笑，打著幌子，說辦公室裝潢高級，林總監(jiān)好品味，準備先把人忽悠過去。
就算面前的人是個變態(tài)，可現(xiàn)在人家是她的上司啊，清白重要還是工作重要，當然是工作??！
“在公司，你主要負責什么？”林漠不吃沈沐那一套，繼續(xù)問。
沈沐收笑，頓了頓，回：“市場策劃，主要是設計季度主打香水的策劃案。”
“哪一期是你策劃的？”林漠問得一針見血。
“呃……”沈沐眨眼想了想。要是沒記錯，她策劃的那期好像是全年銷售業(yè)績最差的。
林漠擔任市場總監(jiān)，不可能提前沒做功課。這問題，分明就是他有意為之的。
要不是剛才林漠不知道她的名字，沈沐都以為是林漠在故意報復她了。
坦白從寬。沈沐忙即認錯，低頭說：“林總監(jiān)，雖然我現(xiàn)在的上升空間還很大，但我以后會好好努力向你學習的?！?p> 前一天還像吃了火藥的正義人士，這一刻居然像個軟弱可欺的小綿羊。
林漠嘴角抽搐了下，也不為難人了，言簡意賅交待任務：“明天早上我要最近五年每一季度主打香水的策劃案，你負責把資料整理出來?！?p> “??？”沈沐被驚呆了，瞪圓了眼。
要說去找最近兩年的季度香水策劃案，還勉勉強強找得出來。
可五年的，時間太久遠了，有些資料早就生霉墊底了，之前也沒合理歸類，哪有那么容易找的出來？更何況林漠還是明天一早就要這東西。
“有問題？”林漠抬抬眉，問。
有問題！大大的問題！
沈沐笑一笑，信誓旦旦回：“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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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總監(jiān)辦公室，看到把S&Y辦公樓上的透明玻璃窗切成好幾份的金色陽光。
微瞇眼，沈沐雙眼一黑，兩腿一軟，要不是許萊及時扶住她，她準保摔地。
許萊嚇了一跳，問：“林總監(jiān)把你叫進辦公室說什么了？”
這一說，市場部的其他人也伸著脖子好奇湊了過來，嗷嗷待哺最新八卦。
“他叫我把近五年內(nèi)的每一季度香水策劃案找出來，明天就給他?！鄙蜚鍩o力趴著桌面，小巧白潔的下巴擱在手臂上，眼皮無力下沉，焉焉說。
“俗話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沐沐，你為咱們市場部所作的貢獻將永垂S&Y青史！”許萊安慰說。
沈沐有氣無力拉開嘴角，露出個微乎其微的弧度。
找資料，整理資料，重新打印資料。沈沐一上午都是在忙忙碌碌中度過的，像一個連軸轉的陀螺。
一晃眼，已經(jīng)捱到了午休時間，沈沐伸了個懶腰，這才有空去茶水間泡了一杯咖啡。
她站在吧臺前，撕開咖啡棒的袋子，放在馬克杯里攪拌，正好碰到已經(jīng)吃完午飯，重回公司上班的同事。
“沐沐，你吃飯了沒？”許萊倒了一杯茶，用手扇了扇杯子里浮出來的蒸汽，問。
肚子咕咕叫了一聲，沈沐抬手摸了摸癟癟的肚子，聲音細弱，道：“還沒?！?p> “那你餓不餓啊，我們剛才該給你帶一份午餐回來的?！崩钌河陻嚢杩Х?，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說：“不過現(xiàn)在還有十分鐘就要上班了，你現(xiàn)在去吃飯肯定來不及了?！?p> “要不，點外賣？”許萊挑眉，提議。
“我們新總監(jiān)那么冷酷，就連沐沐小仙女的美顏都拿不下，你覺得他會允許我們這些可愛的小花花在辦公室里吃飯嗎？”
孫楠翹著蘭花指，坐在淺綠色高腳凳上，一手拿著梳妝鏡，補妝。
經(jīng)大家這么一說，餓得眼冒金星的沈沐，也有些意見了。
窩在心中的怨氣像火山爆發(fā)似的，憋不住了。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林漠那個無情刻薄的資本家，就知道壓榨我們，一上任就放了四把火！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總監(jiān)嗎？遲早有一天，我沈沐要騎在他頭上，讓他哭著叫爸爸！”
沈沐說得酣暢淋漓，全身痛快，到最后索性松開咖啡棒，把手攥拳舉起來，呼呼喘著氣兒，大有一副要起義的模樣。
視線一轉，看見面前的許萊擠眉弄眼，臉部都快變形了，沈沐放下手，關心問：“萊萊，你怎么了？是不是眼睛進灰塵了？我抽屜里有眼藥水，你等著，我去幫你拿。”
許萊：“.…..”
沈沐說完，就轉身。然而下一秒，她的雙腳像是被釘子釘在了地上，再也挪不動了。因為某個無情刻薄的資本家正站在她身后，面無表情定定看著她。
“.…..”
同事們紛紛向林漠打招呼問好，林漠不溫不火嗯一聲，他們?nèi)缤笊饧绷锪锱艹隽瞬杷g，出門時，許萊還回頭遞給了沈沐一個‘寶寶加油，媽媽愛你’的鼓勵眼神。
“.…..”
林漠看了幾秒沈沐后，嘴角微抿。越過沈沐的身子，接了杯咖啡，靠在桌檐邊，扭頭看她，下顎線被拉直，骨型完美，問：“沈主管好像對我意見很大？”
“沒沒沒，絕對沒有的事兒！”沈沐連連擺手，就算有意見也不能說出來啊。
腦子一轉，眼睛發(fā)亮，她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我這是在練臺詞，林總監(jiān)你不知道，其實我有個朋友是娛樂圈的，她經(jīng)常找我?guī)退毰_詞的。”
沈沐倒是沒說謊，她還真有個朋友在娛樂圈。只是聯(lián)系不多。
“是嗎？看來沈主管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林漠喝完咖啡，放下杯子。沈沐沒回答，抿唇一笑，只希望某人快點離開這四畝三分地。
林漠沒走幾步就到沈沐的身旁，卻頓了步子，俊臉帶笑，脖頸一扭，緩緩湊近她耳朵。
溫熱的氣息像羽毛輕輕撓著沈沐的心。他說：“不過沈主管可能缺乏經(jīng)驗，看不出你朋友這臺詞有問題?！?p> “什么問題？”沈沐被繞進溝溝，心道她說的話能有什么問題。眉心不解一皺，接著話題懵懵問。
林漠正兒八經(jīng)說：“頭部這個位置太過偏激，既不衛(wèi)生也不安全。若是想尋求刺激，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更何況東西太大了，最后誰哭也不一定?！?p> 他抬眉，站直身子，還接著補充道：“常識性錯誤，記得提醒你朋友多注意點?！?p> “.……”
刷一下，沈沐滿臉緋紅，火辣辣的。她要現(xiàn)在還聽不出來別人已經(jīng)上了高速，那她真成傻子了。
可仔細一想，人家也沒說什么特別犯規(guī)的話，要是她爭執(zhí)起來，倒顯得她思想不純潔了。
林漠說完，從沈沐身邊擦肩而過，眼眸滑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謔笑。
走出茶水間，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的勞力士手表，上班時間已到，他表情一秒嚴肅，說：“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