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堂怕己方弓箭手誤傷王富等人,傳令下去不得隨意放箭,務必分清敵我。
但王富等人縱馬進入黑暗中后,便失去了聲息,李玉堂本來稍稍放松的心情,禁不住又緊繃了起來。
正在他考慮要不要派人出去援助之時,營地東面隱隱傳來呼喝之聲。李玉堂仔細傾聽,呼喝的語言并不是漢話,應該是匈奴語。李玉堂跟隨王耀武征戰(zhàn)多年,尤其與匈奴人對峙交鋒的次數(shù)最多,也略通一些匈奴話,斷斷續(xù)續(xù)能聽懂幾個短句,“什么人”,“小心”,“撤退”,“別放箭”,似乎是這群匈奴人遭遇了偷襲,但更多的內(nèi)容就聽不明白了。
李玉堂越聽越糊涂,不知道是外面來了援兵,還是王富果真有這么大的本事,僅憑四人就打亂了這些彪悍的匈奴騎兵的陣腳。
正思考間,只聽得營地外的馬蹄聲轟隆隆響起,卻是由東向北奔去。馬蹄轟響聲中,不時夾雜著幾聲慘叫,在這黑沉沉的夜晚顯的有些凄厲。方才喊話的匈奴語又響起來,這人應該是這群匈奴騎兵的首領,只聽他大聲呼喝道:“退回去,退回去。”這幾個字頗為簡單,李玉堂倒也聽得懂。
緊接著馬蹄聲一陣雜亂,然后又自北而東,向著方才來的方向退去。然而這時再次傳出幾聲慘叫,似乎是又有人中了暗算。那匈奴首領的喊話也再度響起,這回是嘰里咕嚕的一大串,李玉堂就聽不明白了。但聽馬蹄聲開始由東向南奔去,應該是在指揮著人馬行進的方向,只是其中夾雜著幾句罵人的粗話,李玉堂倒是懂得,看來這群匈奴人已經(jīng)有些氣急敗壞了。
馬蹄聲到達南面后,又向西沖去,但很快就被擋了回來,接著又嘗試折返東面,依然是跟之前同樣的命運。這群夜襲的匈奴騎兵仿佛是遇到了一只幽靈之手,被死死的摁在了營地的南側(cè)。
就這么來回幾趟之后,身在中營的李玉堂都已聽明白了,這群偷襲的匈奴騎兵遭到了反偷襲,他們想往北邊突圍,從山谷中沖出去,但幾次沖鋒不但沒有成功,反而被偷襲者全面阻擊,壓制在了營地的南側(cè)。南側(cè)對于李玉堂而言是來路,但對這群匈奴人卻是一條死路。
這時再謹慎的將領也知道機會來了,李玉堂立刻傳令下去,北營、中營留守,東西兩營兩面包抄,南營正面推進,要將這群匈奴騎兵圍殲在營地的南側(cè)。
匈奴人似乎也意識到了李玉堂的動作,開始向南撤退,但很快就又折了回來,應該是在南邊又遭到阻擊。四面包圍之下,留給他們的活動空間越來越小,借著漢軍前排士兵手中的火把,已經(jīng)能影影綽綽看到匈奴騎兵們的身影。
只見這群匈奴騎兵大約有三五十人,來包圍圈中來回沖突了幾番后,突然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北正直沖鋒過來,一邊沖一邊揮舞著長長的彎刀,嘴里也嗚嗚怪叫,竟是要搏命一戰(zhàn)。
匈奴人縱橫漠北數(shù)百年,向來以驍勇善戰(zhàn)著稱,后來諸胡亂華,匈奴各部也乘機南下中原,與漢人及各胡族混戰(zhàn)不休,同樣難逢敵手。究其原因,就在于匈奴騎兵的強大,尤其是開闊平原中的野戰(zhàn)對攻,匈奴騎兵幾乎是霸主級的存在。匈奴男子自幼生長在馬背上,弓馬嫻熟,開戰(zhàn)之時先在外圍游騎游射,你撤退他則追擊,你追擊他則撤退,始終利用速度優(yōu)勢保持雙方距離,并通過弓箭不斷消耗敵方有生力量。其他各族的步兵機動性差,騎兵又不及匈奴人精悍,數(shù)量也少,因此總是被匈奴騎兵牽著鼻子走,直至崩盤潰敗。
但這種戰(zhàn)法也有一個劣勢,就是一旦喪失機動空間,戰(zhàn)斗力就會大幅度下降。后來胡漢各族總結(jié)出作戰(zhàn)經(jīng)驗,便開始對匈奴人實行圍殲戰(zhàn)。雖然這個辦法又笨又蠢,需要耗費大量力氣,但總算打了幾場勝仗,慢慢扭轉(zhuǎn)了對匈奴人的頹勢,尤其是提振了士兵們在對戰(zhàn)匈奴騎兵時的士氣,不再畏匈奴人如虎。
此刻陷入包圍的匈奴騎兵顯然也已認清形勢,要逃出去是不可能了。但這些匈奴人向來悍不畏死,在明知無幸的情況下依舊選擇了正面硬剛。李玉堂看著直沖過來的匈奴騎兵,心中暗贊,無怪匈奴以區(qū)區(qū)幾十萬的人口就能縱橫天下,這份血性就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