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下,榮王府行事愈發(fā)低調(diào),往來拜謁的帖子一概不接。
顏夕閑來無事,就在府中養(yǎng)花喂魚,得了幾個閑日。
顏夕給了顏森一個差事,收購京都最大的萬花樓。他一連幾日沒露面,今天突然來了,想必是有了消息。
“如何?”
“啟稟王爺,這萬花樓后面的老板不肯露面,屬下托了不少人,才將話給傳到了,今兒個才得的他們的回應(yīng),對方說,萬花樓,是安身立命的基業(yè),不能賣?!?p> “哦?”顏夕來了興致,“還有人將青樓當(dāng)作安身立命的基業(yè)的?你出價多少?”
“王爺放心,屬下已經(jīng)按照市價三倍給他們報過去了,對方老板說,不是錢的事兒?!鳖伾D了頓,“屬下想,或許這老板只是想讓里面的姑娘們有一個安穩(wěn)的所在,才不肯賣的吧。萬花樓雖說是青樓,里面的姑娘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兒。屬下聽說不少都是孤苦無依的呢?!?p> 顏夕點了點頭,想起宋繁花,她一身武藝卻棲身萬花樓,可能也是因為那里與她而言,已經(jīng)是安穩(wěn)的所在了吧。
“算了。這件事就此作罷?!?p> 到了夜里,顏夕帶著素秋,去最繁華的東城大街閑逛。褪去了白日的暑氣,天氣涼爽了幾分,沿街走過不少輛馬車,大抵是趕上了官家的散值時辰。
顏夕遠(yuǎn)遠(yuǎn)瞧見萬花樓的花燈已經(jīng)點上,寫著諾大‘繁花’二字的花魁旗子掛在萬花樓的門前。
“您瞧,繁花姑娘可真是受歡迎?!彼厍镏钢娑鴣淼睦罴沂雷觽儭?p> “國子監(jiān)的課業(yè),看來不夠繁重吶。走,咱們也湊個熱鬧去。”
青樓的老鴇在樓下迎客,顏夕與世子們前后腳進(jìn)門,大家都去招呼那幫王公貴胄,顏夕尷尬地在門口站了片刻,見無人來招呼,只好自顧自地找了一張桌子坐下。
旁邊一張桌子上,一位商賈打扮的人喝得有些多,動起手來沒了輕重,伺候的姑娘們不樂意了,見這位客官神智有些飄忽,一旁的顏夕模樣生得好看,便主動地靠了過來。
“這位公子,招呼不周,奴家給您倒酒。”這位小姐模樣妖媚,身段姣好,只是身上的脂粉味太過濃重,素秋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奴家頭一回看見有人帶丫鬟逛青樓的,姐妹們,你們見過嘛?”“沒見過!”一旁的三兩女子齊聲應(yīng)和。
“在下顏朝,不才,正是頭一回逛青樓。”顏夕訕笑,“怎坐了許久,沒看見繁花姑娘?”
“原來您是找我們繁花姑娘啊,不巧了,剛來了一群世子殿下,這會兒繁花姑娘估計沒空呢!”這位姑娘眉眼如絲,瞥了一眼樓上的廂房。
顏夕點了點頭,原來繁花姑娘在樓上陪客。她從懷里拿出一錠金子。
金燦燦的金元寶,不聲不響,就讓周圍的人聚集過來,眼睛都看直了。
“不知顏某能否上樓討個包廂坐坐?”
這時,得了空的龜公,頂著笑咧的臉,摸過了金元寶,諂笑道,“二位客官,樓上請,包廂雅間都有。”
龜公殷勤地將顏夕主仆二人領(lǐng)上了樓,指著遠(yuǎn)處的包廂,說道,“那可是最好的雅間了。”
包廂正好與繁花姑娘只有一墻之隔。
路過她門前的片刻,顏夕依稀聽見從門內(nèi)傳來的琴聲。走了不過幾步,只聽見一陣響動,仿佛是古琴被打翻在地的聲音。
“聽說你為了一個白面書生,讓我慕樂哥哥當(dāng)眾下不來臺,你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青樓的妓女,清倌兒算個什么東西,一樣是下賤的東西!”
里面隱約傳出推搡的聲音。
龜公的面上不好看,似乎急著要將顏夕安置好,“公子,里面請!”
顏夕卻像是定住了似的,一步也不肯挪開,就站在門口,定定地聽里面的爭吵。
繁花的丫鬟上前理論,“世子爺,咱們姑娘打開門做生意,賣藝為生,討生活不易。若是有得罪了慕樂世子和各位爺?shù)牡胤?,還請各位大人不記小人過,寬恕我家姑娘一回吧?!?p> “我偏不!你不是號稱清倌兒嘛,一首曲子開價一百兩,本世子今天就要驗明正身,看哥兒幾個的銀子花得值不值?”
繁花的丫鬟被幾個公子摔到了一旁,帶頭的慕殷世子欺身上前,繁花警惕地后退。這幾位都是王公貴戚,她今日若是在這里出手了,往后,京都便再也沒有她的容身之所?;I算之間,有人推門而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慕殷世子的手被反折至身后,單膝跪倒在地。
抬眼間,這個如神祗一般降臨的男人,竟就是自己恩公。
“你你你……好大的膽子,你知不知道本世子?我爹不會放過你……”
“你爹是誰?”
“我爹是當(dāng)朝逸王!”
顏夕松開了他的禁錮,手執(zhí)一柄畫骨扇,笑容熠熠。
“逸王縱子行兇,本王若是告上朝廷,你們六王府還有沒有力氣接下這一劫?”
“王、王、王……”若是京都還有他不認(rèn)識的王,那就是那位南山來的。
一旁的慕益世子拉了拉慕殷的衣袖,戳了戳顏夕手上的扇子,貼耳對他說,“還記不記得去年肅律臺比試,聽說南山王用一把畫骨扇卸去了西陵將軍的一只手臂?!彪S即眾人紛紛看向顏夕手中的扇子。
顏夕笑而不語,反手“啪——”一聲打開了折扇,嚇得眼前一旁世子們齊齊后退一步。
慕殷更是嚇得臉色發(fā)白。
“侄兒知錯,求王爺看在父王的份上,饒恕了侄兒一回?!?p> 顏夕拿著扇子指了指繁花。
慕殷盡管不服氣,還是向繁花賠了禮。一行人瑟縮著脖子,靜默無聲地離開了酒樓。
繁花還未從恩公是南山王的消息里回過神來,直到身旁的丫鬟上前,拽了拽她的袖子。
“奴家失禮,還請王爺恕罪?!?p> 顏夕將一旁的琴扶起來,看著上面斷了的一根琴弦,嘆息道,“可惜了,原是把好琴的。”
“王爺喜歡音律?”
“喜歡,只是彈得不好?!鳖佅Νh(huán)顧四周的一片狼藉,“姑娘棲身于此,想必平時要應(yīng)付不少方才的場面。這個給你,若是有人惹事,或者哪天你想好了,打定主意離開此處,都可以拿著令牌來找本王?!?p> “王爺……”繁花見顏夕要走,忍不住出聲。
“嗯?”
“等琴修好了,奴家可否請王爺來聽琴?”繁花怯生生地問。
“好,恭候佳音?!?p> 等顏夕走了,宋繁花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外面候著的龜奴、仆役,這才魚貫而入,將屋內(nèi)收拾了一番。
“姑娘,方才好險,蕓香差點以為咱們要動手了呢!”
宋繁花移步至窗邊的軟榻,拿著顏夕給的令牌,仔細(xì)端詳,一枚白玉,質(zhì)地溫潤,觸手生溫,翻過背面,恰好是那熟悉的花紋。
“若是動手,往后在這京都便待不下去了。”龜奴說道。
老鴇搖著扇子說,“前兩日,有南山王府的人過來,要用三倍的價格買下咱們?nèi)f花樓,要我說,還不如拿了錢遠(yuǎn)走高飛?!?p> “咱們拿了錢,那些姑娘孩子可怎么辦?如今曼城水患,慈安堂里的孤兒寡母多得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那些人該怎么辦?”蕓香說道。
“依我看,南山王八成是瞧上咱們姑娘了,我打聽過了,王爺今天就是奔著姑娘來的。要是咱們姑娘能嫁入王府,修十個慈安堂都不在話下!”
宋繁花面色冷峻地一瞥老鴇,眼前的幾人都噤聲,不敢再多嘴。
“南山王清貴門第,不得非議?!彼畏被ǚ愿?。
待眾人退下,蕓香這才對宋繁花說起,“姑娘,如今慕樂世子不來了,您又得罪了這群小霸王,往后的日子該怎么過???”
宋繁花想了想,船到橋頭自然直,左右這京都也快要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