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仙界還是人間,奇珍異寶都是眾位女人、女仙乃至女神們趨之若鶩的單品,能免此俗者實在寥寥無幾??删褪沁@少之又少的少數(shù)人,多半也并非真清高,實是為囊著中羞澀,有心無力罷了。
紫柒的娘親玄青,貴為鳥族的帝后,身份尊貴??善莻€性情寡淡之人,萬事不掛新、一切名利在她眼中都如那忘憂林中的浮云一般。
可即便是清高如玄青的女仙,也是難以免俗的。
紫柒猶記得,有一年娘親做生辰,父親鳳朝陽不知為何竟渾忘了,沒有準(zhǔn)備任何的生辰賀禮。為此,娘親足足一月有余沒有同他講過一言半語。
后來,還是父親鳳朝陽托嫁入海龍宮的妹妹尋了一對明珠,親自為妻子打磨了一副耳墜子,此事才算作罷。
紫柒雖覺得娘親未免有些小題大做,可仙者本就仙壽綿長,于這漫長一生而言,日日發(fā)生的都是尋常小事,若事事都不在乎,那這日子過得未免也忒沒滋味了些。于是,她便也默默認(rèn)同了母親的任性。
自此之后,父親便開啟了討母親歡心的法門,每到了諸如生辰日、結(jié)親日這種大日子,父親總會如變戲法一般拿出各種奇珍異寶打磨的首飾、法器之類的,送給自己的愛妻以表心意,再無一次遺漏。
鳳帝夫婦二人,一個送的用心,一個收的開心,并且樂此不疲,雖略顯俗氣了些,倒也算成就了一段神仙眷侶的恩愛佳話。
因從小受到娘親的言傳身教,紫柒對這些珠寶玉石也算略知一二,十分曉得敖順今次拿出的那明珠不似俗物,故而只拿它當(dāng)了幾千兩銀子應(yīng)急。
紫柒心里盤算著,待這汴京城的災(zāi)情結(jié)束,想必那時候老龍王的壽宴也就過了。屆時,她便回忘憂林拿金葉子將這珠子贖回來,好還給敖順。
話說,紫柒和敖順倆人先跑了數(shù)家當(dāng)鋪當(dāng)明珠,又去了酒肆買酒,等到找到客棧落腳時,天已然黑透了。
紫柒卻沒了睡意,她一邊飲著甜甜的果酒,一邊隱去父母的身份,徐徐向敖順講述起他們的往事來。
房間里安靜極了,只有紫柒一個人的聲音喁喁作響,在那月華灑滿的暗夜中,與蟲鳴之聲交相呼應(yīng),倒顯得分外好聽。
“父親最疼我娘親了。”紫柒說罷,便仰起頭來,一口飲盡了夜光杯中的甜酒,又有些留戀地舔了舔唇,眉宇之間頗有些艷羨之色。
看她臉頰上因為酒意染了三分霞光,清純的臉蛋兒自是比平日里艷麗了不少,再加上她無意之中做出的撩撥之態(tài),敖順看著看著,只覺得喉間一緊,他怔怔問道:“柒柒你,也如你娘親一般,在意那些俗物嗎?”
他問這些,倒不是嫌棄她的俗氣,只是急于打聽她的喜好。你瞧,兩人相識才不過數(shù)日,他已經(jīng)在考慮,在往后的日子里,該如何討取她的歡心了。
紫柒本不善飲,一杯果酒下肚,已有了三分醉意。
只見她以手托腮,一雙星眸醉意迷蒙的霧色,她試著縷清自己的思緒,邊想邊道:“也不盡然是這樣,只是有時候我會想,仙者的一生實在太過漫長,若身旁能有一人,如父親寵著娘親那般寵著我,想必也是極好的。”
“喔!”敖順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又將她空了的酒杯倒?jié)M。
過了良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飲著酒,望著月,聽著窗外的蟲鳴之聲。
“那小順你呢?你的父母感情可好?”紫柒閉目養(yǎng)了一會兒神,終究還是沒有養(yǎng)出睡意,復(fù)又開了口。
敖順瞧了她一眼,又神色淡漠地望向窗外,淡淡道:“談不上什么好壞,父親對娘親也甚為寵愛。只是,即便他對我娘親再好,我娘親永遠(yuǎn)也只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
紫柒聽了他的話,忽然想起了自己姑母鳳飛霞在龍宮的處境,一時間竟有些激憤起來,“你們水族當(dāng)真是寡情,原本我以為只有龍族花心,原來就連水蛇一族,也是一般無二?!?p> 敖順卻不知道她姑母嫁入龍宮一事,以為她只是同情自己母親的處境,便道:“幸而母親有了我,也算是有了指望?!闭f罷,又朝著紫柒望了望,定定道:“你且放心,我定不是那負(fù)心之人?!?p> “放心?”紫柒愣了愣,不知他所指的放心究竟是何意,仍愣愣地點了點頭,道:“小順是個善良的孩子,姐姐自然是放心的?!?p> 說完,她還不忘揉揉他的頭發(fā),而后寵溺一笑,“睡吧,小順,明日還要施粥呢!”
看身旁的敖順沒有動靜,她卷起一床被子鋪在了地上,笑道:“你放心,這床榻自然是留給小順的。你既不愿意與我同塌而眠,我便睡在地上?!?p> 紫柒自小也算是被嬌慣著長大的,可是鳳朝陽為了磨她的性子,倒也沒少讓她吃苦頭。是以,如將就著睡在地上這種小事,她從不放在心上。
酒能催眠,再加上今日的種種折騰,幾乎是一躺下,紫柒的瞌睡蟲終于聚了上來。迷蒙之中,她似乎感覺到敖順默默走向了她,便迷迷糊糊道:“小順快去睡。娘親說過,小孩子晚睡,可是會長不高的。若長不高,小心長大討不到媳婦?!?p> 討不到媳婦?敖順扯開薄唇笑了笑,他活了近萬歲還未娶妻,卻不是因長得太矮,只為他太過挑剔之故。
敖順探過身子,在她眉心一點,施了個昏睡訣。確定她已經(jīng)睡熟,便搖身一變,恢復(fù)了自己本來的模樣。
月光下,敖順一襲白袍加身,一席及腰的發(fā)沒有任何束縛地披散在肩頭,黑如流瀑。他的身形修長,面部又太過棱角分明,本該是個冷面公子??纱丝?,他一雙修長的眉眼間,卻因著眼前的可人兒,流淌出濃濃的柔色,整個人竟變得溫潤起來。
敖順彎下腰,仔細(xì)地將睡在地上的嬌人兒抱在懷里,又輕輕地將她安置在了床鋪上。靜靜瞧著她的睡顏,他修長的手在她的玉面輕撫著,沉聲道:“小東西,并非是我不愿意。只可惜,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p> 雖不放心將紫柒一人留在凡間,然要徹底解決這件事,必須要弄清楚事情的始末。眼瞧著紫柒這丫頭對那些凡人掏心掏肺地好,他也不得不回龍宮走一趟,問清楚這汴京城究竟為何遭了此災(zāi)禍,才好想法子徹底化解。
想到這里,敖順沒有多加停留,只在她發(fā)間留下輕輕一吻,柔聲道:“等我回來?!北丬S窗而出,不過須臾之間,已化為一條巨型白龍,扶云直上了。
若論騰空飛行,龍絕不在鳳之下,只是那日修行被封,他才肯屈尊,被紫柒半馱著飛到人間。
此刻是子夜時分,汴京的長空隱約響徹一聲龍嘯,眾人還沒瞧清楚怎么回事,那尾白龍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