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出巷子，寬闊的街道上，依舊有不少流連的災民。
月姑娘冷眼瞧著，出聲問：“公子可還記得，我們剛來那日，我將一半的糧食和水放在了馬車上?！?p> 葉成渝點點頭：“記得，后來有村民前去偷東西姑娘也沒管。”
“公子再看看這滿城的災民。”她接著道，“公子可知，這代表什么？”
“那狗官根本沒有……”
“不，是那些村民，那些偷了馬車中糧食，還有那拿了我東西的婦人，根本沒把吃的分給旁人?！痹鹿媚锟粗难劬?，緩緩的說道。
葉成渝怔了怔，復而看了看那些災民，神色有些復雜。
“公子需知，自私自利才是人之本性。世上那么多可憐人，有人祈求上蒼，有人寄希于人，有人設法自救，如此而已。”不知不覺，葉成渝跟著她又進入了個巷子。月姑娘停在一戶農家前，敲了敲門。
這戶人家始終無人應門，月姑娘點了點下巴，說道：“公子且看，只有觸及到自己本身的利益，人才會團結。只要給其中幾人恩惠，他們不愿分享給旁人，彼此間的聯(lián)盟便會立刻土崩瓦解?！?p> 她揚聲到：“是我們，將你送回了之人。”
沒多時，里面便響起了腳步聲，門被打開了一條縫，葉成渝這才恍然大悟，這原是一開始那婦人所住之處。
那婦人見她們大喜過望，急忙打開門邀他們進去。
月姑娘向她點頭致意，微笑道：“這幾日可還好？”
“哎，好，好，多虧姑娘。只是這糧食眼瞅著又要……”
“路途遙遠，我們三個人，帶的糧食也是不多。我們若是餓死在這了，誰去尋你那孩子和夫君？”月姑娘沒聽她說完，便打斷她說道。
那婦人卡了下，連連點頭：“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只是不知，姑娘查的怎么樣了？”
“此次前來，便是為了此事。您可將您知道的那活菩薩的消息說與我聽聽，仔細些，莫要遺漏了什么?！?p> 那婦人回憶了一會，說道：“我只記得，上次同姑娘說的那些，旁的也就……對了，城郊有個觀音廟，那活菩薩說怕遭那狗官暗害，便躲遠些，若我們有事，可去那里尋他。只是，最近我們去找時，卻不見他蹤影，莫不是已經被那狗官發(fā)現(xiàn)了？”
“如今還不可妄下結論。再就沒什么別的事了嗎？”
婦人仔細的想了想，搖了搖頭：“沒了?！?p> “多謝了?！痹鹿媚镄辛藗€禮，說道，“公子，我們走吧?！?p> 二人出去，葉成渝好奇的道：“姑娘似乎一直在懷疑這個活菩薩？”
“不可嗎？此人難道不可疑？”
“如何可疑？”
“此地交通閉塞，他卻能知曉消息，不可疑？此地大旱，連帶著周邊幾個村鎮(zhèn)也是如此，他卻能弄來糧食，不可疑？明知如今糧食無價，卻分發(fā)給百姓，分文不取，不可疑？”
葉成渝仔細思索片刻，說道：“此地雖消息閉塞，卻也有巧合，我不也是如此偶然到此嗎。至于糧食，或許人家真是一片善心也未可知。沒有證據惡意揣測，怕是會讓人心寒?！?p> “退一步，便是幫人，也要先填飽自己的肚子?；盍诉@二十余年，在下還從未真正見過割自己的肉去喂旁人的事。”她看了一眼葉成渝，神色有些復雜的又移開眼神，說道，“如公子這般不計回報的人，我此生只遇見過兩個，不信還能遇見第三個?！?p> 到底是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想法，月姑娘已經三番兩次的說自己不信，他手無證據，三言兩語也不可能打消人家懷疑。只是，她說兩人。葉成渝好奇道：“姑娘說的另一個人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成渝總覺得月姑娘的神色一瞬間復雜了起來，那是一種自己看不懂的情緒。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懷信侘傺，忽乎吾將行兮?！彼p聲說，低垂著眼眸，那雙眼睛里好像帶著某種哀傷。
“御史大夫，諫官許懷信。”
“許大人！”葉成渝聽見了自己熟悉的名字，興奮道，“可是去年主領彈劾翰林院等一眾官員收受賄賂科舉舞弊一事的許大人？”
“正是。”
“此事知曉者甚廣，就連葉家不涉朝政也聽聞一二，家父當時還拍案稱贊許大人不畏強權，是個好官。”
“是啊?！痹鹿媚锏恼f，“許大人為人剛正不阿，為著不是自己的事也能傾力而為，先前便得罪過不少人。因為此事，許大人又不知成為多少人的眼中刺，能活到現(xiàn)在實屬不易?！?p> “聽語氣，姑娘同這位許大人認識？”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頓了頓，輕聲道：“算是吧。”
她似是不想再談論這個人，換了個話題說道：“公子可要隨我去那觀音廟看一看？”
“現(xiàn)在？不用叫上阿三兄弟嗎？”
“叫了他能做什么，一點武功都不會，若是遇到麻煩還要分心保護他。”
“可他一個人在府衙，萬一那貪官……”
“你可太高看他了，有丞相府的令牌在，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造次。如今他正頭疼怎么找人幫忙，如何敢將我們得罪了？”
“他會頭疼？我看那狗官過的挺滋潤的，就是府中小斯過的都比外面百姓好?！比~成渝冷哼了聲。
“馬上他就要哭了?！痹鹿媚镉挠牡恼f，“縱然災民不報，災情也不可不報。圣上聽聞多地連年大旱，已下令派欽差下來慰問探察。本是定的順天府府尹王平，那人與他一樣，同為相爺一黨，結果不知為何，后來又換成了許懷信許大人。許大人，可不是什么講情面能收買的人?！?p> 葉成渝驚道：“許大人要來了？”
“最早這月月底，最晚下月初十，板上釘釘。到那時，他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瞞不了?！?p> “如此最好！”真是大快人心，許大人來了，這狗官的好日子便到頭了。不過，葉成渝疑惑道，“既然他早就知道許大人要來，為何不趕緊救濟村民，或許還能瞞天過海，總比這番景象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