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郊外有座香山,因遍地的香樟樹而出名,山上蔥郁清香,向來是清凈安寧之地。
此次登高,戚家全府都準備出動,若不是看在戚建的份上,謝鳶是斷然不會允許陳蓉一同去的。
她月子已過,身體恢復的不錯,特意為出游穿戴新衣裳和新首飾,整個人看著格外秀麗。
謝鳶冷哼,攙扶著老夫人率先進入到第一輛馬車里,全然不理會她。
馬車一共備了兩輛,華麗昂貴的絲綢馬車,里面坐著嫡系一脈,稍微次點的雕花馬車,乘坐著陳蓉與戚靜姝二人。
倒不是謝鳶故意搞什么身份歧視,大戶人家出游,本就要在出行工具上標明身份,難道她們母女倆還要坐在絲綢馬車里不成?饒是戚建再想偏向她們,今日也不得不閉嘴。
戚老夫人掀開車簾面露喜悅,難得今日天氣晴朗,不熱不燥,是登高爬山的好日子。
她年紀大了身體有些不便利,有時在府上也都拄著拐杖。這次爬山她原本拒了,可謝鳶再三來請,說香山不似其他高山陡峭,山路好走,極為平坦,大伙兒們一同出去游玩也樂得自在,這才跟著一同來。
戚建重孝悌,一路上為了讓老夫人放松心情,不停講早朝時候遇見的趣事。謝鳶和戚玉聽著,也不時的掩嘴笑笑。
后面那輛馬車安靜許多,陳蓉在菊園帶娃帶膩了,終于有時間出來透透氣,心情也甚好。她知道謝鳶進府后對她跟靜姝不怎么關心,整日在玉溪園跟戚玉混在一起,導致她的靜姝性情慢慢孤傲。
一路上沒耽擱,來到香山腳下時已到巳中,得虧他們起得早,香山腳下人山人海,一大群游客準備登山,各自熟識的結伴而行,有說有笑的往山上走去。
戚玉因早起坐馬車而感到不愉快,小嘴撅的老長,仿佛可以在上面掛一串櫻桃似的。
“阿玉!”
一個稚嫩驚喜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戚玉忙的回頭看,瞬間眼睛一彎,她怎么忘了?薛巡今天也會來這里呀!
沂國公夫婦被兒子拉扯著來到戚家的馬車前,戚建不敢怠慢他們,帶著戚家眾人連忙屈身行禮。一陣寒暄過后,沂國公讓薛巡帶著戚家兩個妹妹先上山玩,他們大人慢悠悠的上去也不遲。
原不打算帶戚靜姝的,可戚玉跟著薛巡去了,留她一個人在大人身邊孤零零的也不好。
三個小孩個頭一般大,薛巡要稍微高出一點點,不過他身子單薄,看起來總有種消瘦的感覺。
滿目的香樟樹林,遮住了熾熱的日光,余下溫柔和清涼。有戚靜姝在,薛巡不怎么愛跟戚玉談交心的話,他原還想問問繼母進府對她如何?剛要開口又立馬止住。
“薛巡哥哥,你今年幾歲了?”戚靜姝脆脆問。
她聽娘親提起過,沂國公在大魏的威望還算高,那面前這個小公子哥,是名副其實的富家子弟?
薛巡看也不看她回了句:“比你大。”
戚靜姝不滿意他的回答,一雙眼睛都快瞪到天上去了。不過她可不敢讓薛巡瞧見瞪人,好感都沒建立起來,還破壞了基礎關系,那就有點吃虧了。
在外人面前還是要做足面子,就算她跟戚玉關系不好也不能被別人知道。
薛巡的朋友圈子很廣,一路上有不少的孩童走過,都要喚他為一聲小少爺,順帶著還會瞧一瞧跟在他身后的倆丫頭。
不過那種看猴兒似的眼神讓戚玉感到很不爽。
越往上走光線越好,日光也耀眼些。小孩們都大汗淋漓,為了玩的開心,各自的丫鬟仆從都沒跟上來,現(xiàn)下口渴都沒得法子。
他們登到了山頂最高處,旭日當頭,好一個端午佳節(jié)!
香山雖不高,但俯瞰之下,整個淮安都城也盡在眼下。
薛巡讀過不少詩文,早就感慨家國的秀麗江山,如今親眼見到,心中頗有一種震撼感。
“你們有什么事情或者愿望,是長大后一定要完成的?”他問。
小小的帶有輪廓的側臉,在望向藍天白云時,有種說不出來的暢快。
戚靜姝搶先舉手回答:“嫁人!”
薛巡笑了。
“嫁人是每個女孩一生中都要做的事情,那個不算。”
戚靜姝想了想,很認真的又說:“永遠要做第一?!?p> 薛巡覺得她真不開竅,說的根本不是愿望,于是扭頭去問戚玉。
后者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在空中畫出一個長條,“屬于大魏國的江山,我都要去看個遍?!?p> 薛巡很贊同這個愿望,也很佩服。一介女子想要踏遍河山,本就不是個容易實現(xiàn)的事情,更何況她還那么小。
“喏阿巡你看,那里是什么地方?”戚玉看到北方的天空,在太陽的照耀下被踱上了一層光輝,雖然離得那樣遠,她還是感受到了風,從北方吹來的風。
薛巡仔細辨了辨:“那里是漠北,小侯爺在那里。”
戚玉的眸子閃了閃,小拳頭慢慢緊握,有一種沖動,想要去看看那里的天空。
一年多的時間,沒有見到他了。
“漠北氣候不好,恐怕小侯爺回來,你我都會不認識了。”薛巡跟蕭景見過面說過話,算得上是朋友,他也知道戚玉跟蕭景因長公主的緣故成了親人,去了漠北,肯定兩邊都舍不得。
北方很遠,遠方也很遠。可北方有盡頭,也有蕭景。
戚玉忽然一笑。
她很快就會長大的。
沂國公夫婦和戚家一眾人等陸陸續(xù)續(xù)上山來,大人們說大人之間的話,小孩子與小孩子之間玩。
下午大家約好了要一起逛龍舟會,在養(yǎng)活淮安城的護城河上,已經(jīng)開始熱熱鬧鬧的準備活動。薛巡還跟戚玉約好要一同去買七巧閣去買吉祥果,她好不容易能出來一天,不能白白浪費。
誰知,被一位大人物的到來給耽擱了。
一位身穿金黃服飾的男子緩緩走來,他身軀凜凜,相貌堂堂,光是眼神張望過來一眼,便讓人不敢直視,只能在他面前屈身垂首。
在場知道他身份的人,皆作勢要下跪行禮,都被身邊另一名仆從給攔住了。
盡管那人是微服私訪,憑那一襲金黃衣衫,戚玉還是認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