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等傅寧走出雜志社的時候,雨已經(jīng)下得很大了。
天空好像在哭泣。
不遠處傳來車子長長的鳴笛聲,像是在為她哀悼。
傅寧撐起透明色的雨傘,沉默著走在人行道上。
人很多。
來來往往的人群匆匆趕路,黑色的馬路如同一塊粘稠的布,均勻地鋪在人們四散開來的腳下。
是老婦人一手舉著傘,一手抱著懷里的孫子,是和藹的笑臉。
是一對情侶穿著厚厚的同款夾克,甜蜜蜜地擠在一把黑色雨傘下緊握的手。
是幾個大學(xué)生肩并肩走過來,披著雨衣,藏在腋下的《大學(xué)生論文聯(lián)合庫》。
是年輕男孩被雨水打濕的小聲抱怨。
是一群小學(xué)生脖頸上濕透的愈發(fā)顯眼的紅領(lǐng)巾。
是你。
也是我。
生活的巨大輪盤沒有因為難過而放慢腳步,也沒有因為快樂而悄悄定格。
越是在喧囂之間,傅寧的心就越安靜。
她丟過很多東西。
亮晶晶的皇冠鋼筆,粉色云朵的水杯,一件很名貴的白襯衫,一本厚厚的精裝版《紅樓夢》。
但是她都沒有像今天這么難過。
不是因為那雙女士拖鞋,也不是因為他的那句“那好,我不送你了。”更不是因為他在她走后立即關(guān)上的門。
而是她討厭今天下雨了。
來往匆匆的人們誰都沒有注意到,那個長得十分好看的女孩子赤著腳,走在人行道上。
傅寧還是哭了。
臉上的淚水和雨水混雜在一起。
光明巷305號。
她已經(jīng)看到了門口的黃色路燈在微微向她揮手。
胸腔仿佛要迸裂一般的抽痛。
傅寧在街角蹲下來,把頭深深地埋進膝蓋里。
她丟過不少東西。
但她丟了最不想丟的東西。
下雨了,真安靜呢。
二
第二天,傅寧照樣吸溜著鼻涕,貼著暖寶寶來上班了。
許瀾昨天倒了一天時差,還沒等向傅寧噓寒問暖就被嚇個半死。
“你昨天干嘛去了?是不是想我想得厲害稀里糊涂就睡在了冰箱里?”
許瀾不知死活×1。
見傅寧不說話,許瀾繼續(xù)添油加醋:“喂,聽說你昨天去ZN 交提案啦,順利嗎?”
許瀾不知死活×2。
傅寧站在茶水間磨著咖啡,塞著紙巾的鼻子通紅:“你要是沒事干就去設(shè)計你的櫥窗行嗎?”
“喂,干嘛這么兇。像失戀了似的。”
許瀾不知死活×3。
傅寧猛地把咖啡壺砸在吧臺上,嘴角忍不住抽搐:“許瀾,要么你現(xiàn)在收拾東西去收發(fā)室替請假的郝大爺上班,要么現(xiàn)在從我眼前消失,立刻!馬上!”
“真是百年不遇的冰島火山爆發(fā)。”許瀾嘟著嘴,大大咧咧出了茶水間。
鄭怡湊了過來,想給“不知死活”提個醒:“喂許瀾,今天師姐心情特別不爽!你別惹她哦!”
許瀾沒頭沒腦地問道:“昨天出啥事了?”
鄭怡搖搖頭,悄悄指了指架上放的ZN 雜志。
原來是因為工作啊。
許瀾繼續(xù)沒心沒肺地挖苦傅寧:“我看傅寧更年期好像提前了?!?p> “許瀾,去收發(fā)室取快遞去?!备祵幎酥Х葟牟杷g幽幽地飄出。
可憐的“不知死活”:許瀾同學(xué)。
三
羅馳從策劃室探出半個腦袋來:“小寧,有電話。”
她點點頭,隨手拔掉了衛(wèi)生紙。
“喂?”傅寧接起話筒。
“喂,是傅小姐嗎?”
“我是,有什么事嗎?”
“我是ZN 雜志社的文秘,主編讓我通電話給您,說您的設(shè)計方案全部作廢,讓您下周一盡快到ZN 雜志社提交新的設(shè)計方案。”
傅寧摔上了電話。
這個混蛋,是在挑釁她嗎?從倫敦大學(xué)畢業(yè)以來,她的設(shè)計方案從未有過質(zhì)疑,從未被更替過。
章厲楠,你真是什么手段也使得出來。
傅寧一臉怒氣地出了策劃室,拎著包走下樓梯。
羅馳看得驚心動魄。
傅寧平時多么隨和的人,即使遇到天大的事情也不會失了分寸,今天接了個電話怎么就像……
生了一場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