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發(fā)生在她父母吵架離婚后不久,因此說出這句話后,方螢哭的格外傷心。
“傻孩子,說什么呢?!狈轿灥膵寢層行┗艁y,顯然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孩子,并且這孩子說的確實是事實。
方螢的爸爸坐在沙發(fā)上沉默不語,他抽著煙,不敢抬頭看向自己的女兒。
“我知道你們工作忙,可是我只想讓你們陪陪我,就一次好不好?”方螢終于說出了自己對父母的渴望。
方螢媽媽沒有馬上回應(yīng),而且轉(zhuǎn)頭看了看自己的老公——很快就不是自己的老公了。
“方螢,你先回姥姥家?!卑职纸K于起身說了一句話。
“我不回,我不回!”方螢知道,自己就快沒有爸爸媽媽了,就算現(xiàn)在任性,也不會有更壞的結(jié)果。
一直以來她都太懂事了。爸爸媽媽每次離開家,她都“開開心心”地祝他們一路平安;爸爸媽媽回來了,帶著所謂的“禮物”,她也是“激動萬分”地表示喜歡;就連爸爸媽媽吵架,她都不敢問一句。可是她的懂事?lián)Q來了什么呢?從一個城市里的“留守兒童”,徹底變成一個“孤兒”嗎?
“方螢,你聽話。我和你媽媽有事商量?!狈轿灠职诛@然沒有想到,女兒會突然不乖巧。
“你們有什么事?丟下我嗎?我不要!”方螢什么都不管了。
“我不要你們帶回來的禮物,我不要你們給我錢讓我什么都自己買,更不要你們走!我要你們陪在我身邊!嗚嗚嗚!”方螢一股腦兒說出心中所有的不滿。
到底是女人感性一些,聽到女兒的哭訴,方螢媽媽不由得流下眼淚。
“他們說你們不要我了,我不想聽他們說。你們自己說,你們是不是不要我了?”方螢大聲質(zhì)問著她的父母。
“寶貝,你還小,父母有很多時候很無奈的?!狈轿灠职忠策^來安穩(wěn)她。
“可是我想和你們在一起啊!嗚嗚!”方螢不愿意聽大人那些冠冕堂皇的話。
方螢的媽媽到底還是心軟了一些,看到女兒哭成這樣,終究是于心不忍。她愧疚,更是后悔。
“好孩子,是媽媽做的不好?!狈轿瀷寢尡е畠阂黄鹂蘖顺鰜?。
方螢爸爸看到這一幕,情緒有被帶動起來。
“乖女兒,你想不想看看爸爸媽媽的工作?”方螢爸爸蹲下身子和方螢說話。可是這個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女兒已經(jīng)長大了,不需要他蹲下來說話了,索性坐到地上了。
方螢聽到爸爸這么一問,漸漸停止了哭聲。她此時此刻心中充滿希望。
方螢爸爸招呼方螢也坐下,于是一下三口就都坐在地上。
“告訴爸爸,想不想和爸爸媽媽一起出去一次?”方螢爸爸溫柔地問著。
方螢很想很想,特別地想,拼命地想。但是她卻猶豫了,奶奶說她“不懂事”的話,不合時宜地縈繞在耳邊。
方螢看了看媽媽,媽媽溫柔地笑著點頭。方螢當(dāng)時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媽怎么這么好看?。?p> 于是方螢用盡全身地力氣去點頭。
“那好,收拾東西去吧?!狈轿灠职忠埠荛_心。
“爸,我還沒放假呢?!狈轿灛F(xiàn)在初三,是很關(guān)鍵的時期。雖然此時她的成績并沒有很突出,也沒用多么熱愛學(xué)習(xí)。可這個時候方螢畢竟只有16歲,“不上學(xué)”三個字對她來說,還是很害怕的。
“哦,對。上學(xué),上學(xué)······”方螢的爸爸有些尷尬,自己向來都是說走就走,忘記了女兒還是一個初中生。
“你現(xiàn)在幾年級了?”方螢爸爸不好意思地問道。
“初三了。”方螢努力掩飾住了自己的失望。
“都初中了?”方螢爸爸不假思索地感慨再次暴露了他的情商。
“你是不是傻?”方螢媽媽都看不下去了,隔著女兒給了她爸爸一拳。
“我傻,我女兒能這么聰明嗎?”方螢爸爸玩笑道。
“那是遺傳我!”方螢媽媽表示不服。
“女兒像爸爸?!狈轿灠职制粻幐呦?。
“也就長得像你吧!”方螢媽媽又打了她爸爸一下。
“那也行啊,看我姑娘多好看!以后誰這么有福氣能夠娶我姑娘???”方螢爸爸發(fā)現(xiàn)女兒已經(jīng)長成大姑娘了,而且還很好看,突然覺得很幸福。
“好看是隨我?!狈轿瀷寢屧陬佒瞪希瑥牟徽J輸。的確,三十八的她,如果穿上制服,還可以當(dāng)大學(xué)生。
“好的都隨你,行了吧!”方螢爸爸看著老婆和女兒,突然油然而生一種幸福感。
方螢更別提看到爸爸媽媽“打情罵俏”的樣子有多開心了。她很后悔,特別后悔,如果自己早點說出需要爸爸媽媽的話,是不是這樣的日子就能早點過上了呢?
“那等我們的寶貝女兒放假,我們在一起出去,好不好?”方螢爸爸寵溺地摸了摸女兒的頭。
“那個······爸,我今年中考?!狈轿瀸嵲诓蝗绦模€是提醒了她爸爸。
“中考?那考完試爸爸得帶你出國啊,好讓你上大學(xué)炫耀一番?!狈轿灠职旨拥卣f道。
“考完試上大學(xué)的那叫高考。”方螢媽媽實在看不下去了。
一家三口都笑了。
“那等我中考完,你們帶我一起工作。”方螢確認道。
“好,到時候爸爸給我們的小公主也拍一組寫真?!狈轿灠职挚粗难劬?,答應(yīng)道。
“考完試,媽媽帶你去買全世界最好看的衣服。我們出去旅行,一定要美美的?!狈轿瀷寢屢渤兄Z著。
方螢覺得幸福的像是一場夢。
她不再覺得悲傷了,決心用接下來的日子,好好學(xué)習(xí)。雖然啊爸爸媽媽并不在意她的成績,但是她要做個陽光向上的美少女。因為她有爸爸媽媽的愛了,其他的,她什么都不需要了。
方螢永遠記得這一天,他們坐在地上,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客廳,她在爸爸媽媽中間,是一個被爸爸媽媽寵愛、關(guān)心的女孩。這一天,方螢十六歲。
方螢回憶著這段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卻是滿眼淚水。趙啟明靜靜地聽著,此刻他就是方螢的樹洞。
“偏偏就是他們這一次出行的時候,出了事?!狈轿為]上眼睛,讓眼淚流了下來。
方螢的爸爸媽媽此刻已經(jīng)離婚了,但是工作上卻找不到更為默契的合作伙伴,于是便又搭檔出游。這一次他們的心情比之以往,截然不同。有了女兒的牽掛,兩個人看對方都順眼很多。
初春的時節(jié),沒有人還在途中奔波,該工作的工作,該回家的回家,每個人都安定下來,也只有他們這樣永不會停歇的鳥兒,才會選擇永遠在路上的生活。
這次的外景地是一處偏僻遙遠的小山莊,一家地產(chǎn)開發(fā)公司想在這打造原生態(tài)度假村,于是找來他們這些人拍一拍照片,作為前期宣傳。
方螢的爸爸媽媽因為女兒耽擱了一天,于是自己去找大巴車前往。大巴車沒什么人,只有方螢的爸爸媽媽和三個身分不明的人。一路顛簸,大家都都很疲憊。方螢的媽媽靠在方螢爸爸肩膀睡著了,只能聽見司機和一名乘客天南地北聊天的聲音。
其實那個時候,那個乘客也很累很困,但是他隱約感覺到大巴司機不在狀態(tài),強撐著和他對話,卻仍然沒用避免悲劇的發(fā)生。
這名乘客最后終于堅持不住,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而大巴司機沒用人陪伴,越開越困倦,最后也迷迷糊糊地不再清醒。
原來,大巴司機前一晚上聽說今天不用出車,就和朋友一起去喝了頓大酒。沒想到今天竟然來了這么幾個“不速之客”。司機心想著,反正是昨晚喝的,睡了一覺也酒醒了。出一天車,就多賺一天錢,這條路輕車熟路的,沒什么事。
可沒曾想,昨晚喝的太高興,今天開上高速就覺得困意襲來。要不是旁邊有人陪聊,早就睡了。陪聊的人不知什么時候睡了,司機便也迷迷糊糊睡著了。就這樣,司機右手還放在方向盤上,無意識地轉(zhuǎn)動了方向盤。就這樣,車子一點點右轉(zhuǎn),最后直接在盤山公路上沖了下去。車上的人無一幸免!
沒有人知道他們眼前最后的光景是什么樣的,更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著什么人、什么事。
或許,方螢的爸爸媽媽此刻心里是惦記女兒的。
16歲的方螢,正在期待著以后幸福陽光的生活,卻接到了電話,讓她去確認死者身份。
“確認死者身份”,這冰冷的幾個字對方螢來說,就像是一把涼涼的刀子,刺進她的心窩。從此以后,但凡看到刑偵劇有“確認死者身份”這句臺詞,方螢都會覺得喘不上氣來。
奶奶瘋了一樣的打罵她,認為這一切悲劇的根源都是她和她媽媽?!盀?zāi)星”“賠錢貨”“你怎么不去死”“不要臉的小娼貨”無數(shù)難聽的詞匯,已經(jīng)無休止的房產(chǎn)爭奪伴隨了方螢剩下的日子。
還好,這個時候姥姥站出來了。那個酷酷的老太太,沒怎么帶過自己的女兒,卻用生命的最后時光養(yǎng)大女兒的女兒。方螢躲在姥姥后面,看著姥姥為她戰(zhàn)斗,為她操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