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疏心下一驚,三月初八?那不是她第一晚進皇宮的時候嗎?不對啊,她明明記得那晚她被斷羽丟進這皇宮大院的時候,第一個見到的是霜愈宮,那會兒她還當(dāng)了個聽人墻角的偽君子。
那在霜愈宮傳出來的聲音絕對不是玩笑啊。
龍疏頓時思緒萬千,自他們著手調(diào)查這案件以來,思緒都被這白小舟牽著走,竟將這案件最初起源的霜愈宮給忘得一干二凈。這宮內(nèi)流言四起的源頭,可不就是這在霜愈宮守夜的太監(jiān)同我一樣聽著了淫穢不堪的聲音,起先她當(dāng)成是老皇上這寵幸這楚妃,而那太監(jiān)卻當(dāng)成了宮內(nèi)鬧鬼。還有,這白小舟不正是那霜愈宮楚妃娘娘手下的侍女嗎,她一介眼高于頂?shù)呢堁趺辞佑谝粋€見識淺薄的宮妃之下,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怕才是這起案件的關(guān)鍵。
“止安,這彤事署記錄嬪妃侍寢的冊子可否有差錯?”
宇文止安搖搖頭:“彤事署的官差輕松的很,且事關(guān)皇嗣,若是有錯,怕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p> 那就是了,既然這彤事署的冊子沒有差錯,那,那晚明目張膽宿在霜愈宮的人是誰?那凄凄慘慘的聲音又是做何?
看來,是時候該見見這九朝之主了。
……
早朝后,龍疏站在城墻上,看著這退朝后的許多大臣陸續(xù)走出這皇宮,有拉幫結(jié)派趁著此時好好拉攏的,也有比旁人清高上幾分,對此等行徑嗤之以鼻的。還有那睡眼惺忪,滿嘴打著哈欠的。
一時間全都跌進眼眶,看著倒是有趣。
“疏兒,在笑什么?”
龍疏扭頭朝著聲音源頭看過去,宇文止安一身暗黑朝服,身資颯立的朝她走過來,右手挎著朝帽,唯獨這點還略微有些少年稚氣。
“下朝了?”
“是。”他轉(zhuǎn)過身去,與龍疏一同朝下看去,彼時正好可以望見那剛升起的殘陽,紅透半邊天,很是漂亮?!盎噬显趺凑f?”
昨晚龍疏將她所思所想,與他說了后,便想在皇上這下些心思,準(zhǔn)她道圣旨,許她暗暗探訪那霜愈宮。但這勢必關(guān)系到皇家顏面,案子破不破不要緊,但這皇家顏面若是丟了,那罪過可就大了。
所以在早朝皇帝在大殿彌留之際,宇文止安將此事和盤托出,也省得再拖上幾天,平白惹出些麻煩。現(xiàn)在瞧他一下朝便來尋她,看來是事情已經(jīng)成了一半。
“疏兒,我父皇想見一見你?!?p> “見我?”
宇文止安有些不自在:“你若是不愿的話就算了,我去與父皇說明白?!?p> 龍疏大方笑了笑:“無事,這事由我來說,還能將的清楚些。再說了,我之前聽說你們凡間的人不是都盼望著有朝一日得見天顏卻很難如意嗎,我此番皇上召見我,我又豈有推脫之理呢?!?p> “疏兒,你和他們不同?!?p> 她笑了,揚揚手,在宇文止安面前轉(zhuǎn)了兩圈,“有何不同?我只不過是身在龍族罷了,在我們神仙的世界里,要得見一次天顏也是很不容易的。”
龍疏這話說的自己委實有些心虛,天顏?她此次來的這皇宮,可不就是逃了那天帝陛下的婚嗎,她巴不得天天都見不到天顏。
兩人邊走邊聊,龍疏發(fā)現(xiàn),宇文止安對他們仙界的事情好像很好奇,“你們天上的皇帝也很難才見到一次嗎?”
龍疏毫不臉紅的點了點頭。
“那你見過天上的皇帝嗎?”
龍疏又毫不臉紅的搖搖頭,“我們天上的皇帝叫天帝,很是威嚴(yán),不是我這一介小仙可以隨便見到的。”
“那疏兒,你父王見到過嗎?”
這就不好再扯謊了,龍疏如實道:“我父王掌管著一海興衰,每月要去天宮覲見一次,若無大事,只需在外殿候著聽天帝嘮叨即可,外殿也有小仙娥們一早備好的茶水,那些掌管著三界各地的神仙們,無事都可在那高談闊論?!?p> “那你父王可與你講過,天帝陛下長什么樣?”
嗯~這要她怎么形容呢,想來她與赫川的婚事雖著實有點惹人厭,但這家伙的面相那是絕對是沒話說的,三界九州獨一份的翩翩風(fēng)情啊。龍疏馬虎與止安道:“長相嘛,天帝陛下容顏神威,我等小仙不敢妄加揣摩,不然會遭天譴的,嘖嘖,會遭天譴的?!?p> 很快,便到了皇上的寢殿,神武殿。
先是守門太監(jiān)那一聲無比磨人的長音通報:“龍姑娘覲見?!崩锩娴脑偻飩鳎骸褒埞媚镉P見?!饼埵璧拖骂^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復(fù)又平了平自己的頭發(fā),要知道今天要見人間皇帝的話,她也好梳洗打扮一番,若是日后這宇文老皇帝功德深厚,死后渡劫成仙,那他們天上想見豈不是很是尷尬。
“宣龍姑娘,三王爺覲見?!?p> 得嘞,龍疏起了興奮勁頭,腳下也快了些,走在宇文止安前頭。得幸他也不攔她,就跟在她身后慢條斯理的走著。
幾十步遠,龍疏走進了這大殿,皇上高高坐起,同人間酒樓茶肆里講得有些不一樣。明晃晃的頭冠,明晃晃的衣著,還有明晃晃的龍靴。
龍疏心下尋思,要不然哪天她也給她家那老頭整一身這衣服穿穿,也好襯起他那西海老龍王的名號,反正仙界不比凡間,沒有那些個啰里啰嗦的忌諱。
龍疏當(dāng)即兩手一握,朝著作為上的老皇帝淺淺的彎了彎腰,嘴上稱道:“龍疏參見陛下?!?p> “咳咳!”這殿上突來的咳嗽聲將她視線引過去,龍疏瞧過去,那不正是先前去平陽宮內(nèi)找止安的老太監(jiān)嗎?他為何沖她猛地一頓使眼色。
哦~懂得了,龍疏有些想笑,那老太監(jiān)是在怪她沒有朝上面那皇帝跪拜。龍疏素來不喜這繁文縟節(jié),之前在仙界多處走動時,身邊也大多有赫川在,素來只有他們拜她的份,沒有她拜他們的理。要說這天上地下受龍疏跪拜大禮最多的,還要數(shù)她們家老頭,每回見了她第一句話就是跪下,像是她名喚跪下似的。
老皇帝開口說話了,“你就是龍疏?”
龍疏點點頭:“對,我叫龍疏,這拜來拜去的禮數(shù)我不太喜歡,我就不跪陛下了?!蔽遗履阏蹓?。
宇文止安在一旁替她解釋:“父皇,疏兒家鄉(xiāng)民風(fēng)淳樸,沒有這些禮數(shù),不周到之處還請父皇諒解,兒臣替她行了這禮?!?p> 這哪成?龍疏制止他的話還未開口,那高位之上的老皇帝許是心疼自家兒子,便馬上開口了,“難得老三如此心疼一個姑娘,罷了罷了,這禮我見多了也有些厭煩,偶爾不行也就不行吧?!?p> “謝父皇?!?p> “老三說,你要見我有要事相商,你且道來是何要事???”
龍疏左右兩邊看了看,體貼的為他著想:“請陛下先屏退兩旁。”
“都退下?!?p> 宮侍們走得很快,龍疏便直接開口問道:“請陛下如實告知,三月初八那晚,您在何就寢?”
“三月初八?朕很清楚,那日正是魏婕妤的冊封之日,朕去了他的月如軒?!?p> “皇上可曾中途離去?”
宇文老皇帝細下想了想,半響才對龍疏說道:“中途楚妃派人才請過朕,說是她再霜愈宮設(shè)宴,但朕并未理會?!?p> 楚青橋還曾設(shè)宴請過皇上,那她為何還……龍疏思慮片刻又問:“皇上當(dāng)真一整晚都都在魏婕妤的寢殿?”
他道是。
那這事便沒什么好說的了,龍疏將手背在身后,做出一副無比嚴(yán)肅的神態(tài)對老皇帝道,“陛下,請恕龍疏唐突,三月初八那晚,正是我第一次入宮之時,那日我翻了城墻才進了皇宮大院內(nèi),在走至楚妃娘娘的霜愈宮時,聽見了些男女歡好的淫穢聲,但畢竟是深夜,我思及陛下可能在內(nèi),所以也并未打擾,只是快步離去。”
她瞧了瞧那老皇帝的臉色,又繼續(xù)說,“但昨晚我無意間看到那彤事署記錄嬪妃侍寢的冊子,才知曉那日在楚妃娘娘宮內(nèi)的并非陛下?!?p> “哐!”一聲,方才還在老皇帝手邊完好無損的一只做工極其細致的杯子就那樣直直的落在了殿下,“放肆!”
龍疏不曉得他這聲放肆說的是誰,但她身旁的宇文止安跪下了,她卻沒有。
“來人啊,將這賊人抓起來。”
龍疏這還未反應(yīng)及時,那魚貫而入的侍衛(wèi)便將她層層圍繞的給架著胳膊支棱起來。她冷眼看向那坐在皇位上的王君,有些失笑,“陛下這是何意?將我抓了關(guān)去你們的死牢嗎?那我也不妨告訴陛下,你抓我沒用,我本無意扯進這皇宮是非中,此番費盡心思的查案也不過是因為止安而已。不過倒是叫我認清了一件事,這九朝的皇帝原來是個只會自欺欺人的昏君?!?p> “放肆!跪下!”
一旁的侍衛(wèi)官抬腳便要落到她身上,被宇文止安擋了回去。他復(fù)又轉(zhuǎn)了個身,直接跪在皇帝跟前,聲音有些著急,“父皇,你誤會疏兒了,她只不過是倒出實情,并無惡意。反倒是楚妃娘娘,多年行事乖張,全是仗著父皇的恩寵。”
老皇帝拿了另一只杯子投過來。正好砸到宇文止安的身上,“混賬,你被這妖女迷惑了頭了,我知道你與老二向來不合,可竟未想到你為了事事壓過老二一頭,竟編出這第詆毀我皇家顏面的事,你太讓朕失望了!”
這話倒叫龍疏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什么叫為了事事壓過老二一頭,她們說霜愈宮的楚青橋礙著二皇子什么事?難不成說這私結(jié)黨羽的事老皇帝已經(jīng)全部知曉,所以認定她們此番這般詆毀楚妃,是為了拉二皇子下臺?
這事都扯到哪去了?饒是戲本也挨不住這樣寫啊。
半盞茶的功夫,龍疏和宇文止安踉蹌入獄,可憐她起個大早,就為了去給老皇帝將此事講明白,沒想到他竟是如此不識變通的。
宇文止安在龍疏一旁的牢獄中,因他身份尊貴,所以獄卒們并不敢怎么為難他,可龍疏就不一樣,三推四踹的,龍疏撫了撫胸口對自己默念道:“我是仙女,我不跟凡人一般計較,要不是我脾性好,我非得叫他們見識見識什么叫小龍人!”
但此番她將氣忍下去,還因為她對止安還是抱些愧疚之意的,龍疏扭頭朝他道,“止安,不好意思啊,我害你同我一起受著罪?!?p> 他卻笑了笑,從木欄縫中伸過手來揉了揉龍疏的頭,“你這說的哪里話,本該是我愧疚與你,這案件是我請你幫我,沒想到卻造成了這副地步?!?p> 客套話她現(xiàn)下并不想聽,只是腦子里還有些疑慮剛才老皇帝說的話,“止安,你說你父皇為何要將我們與你二哥聯(lián)系在一起呢?我們說的是霜愈宮的楚妃,又沒說他二皇子半句?!?p> 宇文止安回過身去,沉默了便可,許久才同她講道,“父皇并不知曉宇文止?jié)车乩锱c楚妃勾結(jié),我們此番應(yīng)該是中了宇文止?jié)娜μ琢??!?p> “哈哈,沒想到本皇子這三弟還挺聰明啊?!?p> 兩人一同扭頭看過去,牢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人,可不就是她們所說的二皇子宇文止世,也許是他遣退了這牢獄中的眾人,此刻這地只有這三人。
龍疏瞅了他兩眼,冷氣道,“二皇子,你離我遠些,我瞧你害怕?!?p> 宇文止世干笑兩聲,還真聽話的往止安那邊挪了挪,頗為嘚瑟的說道,“喲,這平時高高在上的三王爺也會落到這副田地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犯了命案的死囚呢。嘖嘖~你說說你,差什么不好,非要查到霜愈宮的頭上,真是活該?!?p> 龍疏瞬間氣不打一出來,抓了把地上的雜草灰土朝他丟過去,“宇文止世,你哪來這么多廢話,你抓了我算什么本事,我們還有大理寺金大人,他也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救我們出去?!币娝行┓磻?yīng),龍疏又抓了把干草朝他朝他丟過去,“我還告訴你,金大人此番為了查案,專門請來了一個醫(yī)術(shù)卓絕的驗尸官,你就等死吧!”
宇文止世氣得只顧拿眼瞪她,可龍疏偏要引出他的火氣,“你看什么看,瞧你瘦的那樣,好歹和止安是同為皇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不是陛下親生的呢?!?p> 他應(yīng)該是氣得厲害了,兩手攥拳,狠狠的瞪著牢里的龍疏,止安側(cè)著拽了拽身旁人的衣袖,輕聲道:“點到為止就好,若真將他氣急了,吃虧的是我們?!?p> 龍疏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隨即起身,挑釁的般的說道:“二皇子,我是斗不過你,但你若是有本事,就將金大人和那驗尸官都殺了,不然,我們遲早會出來的?!?p> 待那宇文止世氣沖沖的走后,龍疏才緩緩的舒了口氣,此番將他的心思引到大理寺和自家大哥那里,一來是借他之力,將她們深陷牢獄的消息傳出來,二來,宇文止世費力去對付大理寺的空當(dāng),她們才有機會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