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侖看知秋的神色便知道她更偏愛游婧芝取的名字,“知秋,方公子為你的樂坊取了個好名字,你也應(yīng)回禮一番才是?!?p> 知秋喜笑顏開,作揖道:“自是要謝過方公子,我身無長物,只有幾把琴,方才聽方公子說要尋一把好琴,我今日正好隨身帶了一把來,便贈與公子。”
說罷,知秋的手指向廂房一腳的茶案方向,茶案之上擺著一把琴。
游婧芝輕撫琴身,愛不釋手道:“這琴可是名為浣塵的那一把?”
“早聽說浣塵聲起,游魚出聽,方公子何不彈一曲試上一試?”張明侖一聽是把名琴,也好奇的輕撫了撫琴弦。
游婧芝技癢難耐,本想一試,可又怕絲竹之聲傳出門外,一時有些失落,“此時正值國喪,此處又偏巧位于京中鬧市之地,咱們關(guān)起門來吃酒倒并不會傳出去,可琴聲不同,若琴聲傳出這門外怕會引來旁人的別有用心,還是罷了?!?p> 張明侖見她心有不甘,便散了酒席,只身一人帶她騎馬出了城。
他帶著游婧芝來到城外一山澗之處,山澗中坐落了一間涼亭。
張明侖自大病之后就甚少騎馬,因騎馬顛簸,抵達后他便虛弱喘息不止,面色蒼白的倚靠在亭下休息調(diào)整,游婧芝忙去為他打了水送到面前,“你這身子騎馬倒是為難了你,何必為我一時興起而勞累自己,等下騎馬回去還要再遭一回罪,快喝口水潤潤喉嚨!”
張明侖喝下水后又休息了片刻,“不全是為你,我終日不是在家中拘著,便是在朝中游走,也難得自由,此處山清水秀,杳無人煙,唯你我二人在此,難得自在!”
“世人看你,只說你是荒誕逍遙,依我看來,你是懷有赤子之心,此時你不過是潛龍在淵,你只需留待他日?!庇捂褐ヅ牧伺乃募绨蛞允景参俊?p> 張明侖氣色有所好轉(zhuǎn),呼吸也漸漸勻稱,“世界之大,唯有你知我懂我,若你為女兒,我定會想著法子把你娶進門?!?p> 他這話雖是嬉笑之言,卻頗有試探的意思。
游婧芝被他一言驚到,連忙果斷回答:“若我為女兒,可絕不會嫁給你為妻!”
他疑惑不解,“為何?”
游婧芝將浣塵琴擺放好,彈起了一曲湘妃怨,邊彈邊道:
“來雨橫與風狂,斷送西園滿地香。
曉來峰蝶空游蕩,苦難尋紅錦妝。
問東君歸計何忙?
盡叫得鵑聲碎,卻教人空斷腸。
漫勞動送客垂楊!”
張明侖聽完這一曲后,眸中似有些神傷,“這曲子本就幽怨,你用浣塵彈出來更添哀傷,嫁給我竟會如此痛苦?”
游婧芝撫住琴弦止住琴音,“你是個好人,你或許也會是個好官人,可女子這一生不是嫁給一個好人便會幸福,你尚未娶妻便納了一院子的姨娘,且個個都不是好相與的,身為妻子既要管家掌事,孝順公婆,還要生兒育女,教養(yǎng)孩子,這些個瑣碎的事不比你們男子在外拼搏來的輕松,可你的妻子除了要做這些,還要應(yīng)付你那一院子有靠山的姨娘們,稍有不慎就可能傳出不好的名聲,后院的名聲和前院爺們的前程息息相關(guān),到最后只會把自己熬成一個怨婦,你說這日子如何才能過的出來?”
張明侖從小便被寄養(yǎng)在張貴妃宮中,他見慣了后宮的算計,所以他心中從未輕視過后院的爭斗,正因他深知后院的重要性,他才必須娶一名既有身份又有謀略的妻子,而游婧芝就是他最好的選擇,他無奈嘆息道:“難怪你家三姑娘每次見我都是若即若離的,怕也是因這緣故和我生疏了?!?p> “我家三……姑娘一向愛惜自己的名聲,她是個柔弱的女子,若你真的傾心于她想娶她為妻子,你還是應(yīng)先處理好家中之事,好生經(jīng)營自己的名聲才是?!庇捂褐居捂郝妹靡呀?jīng)習慣,險些脫口而出,但既然說到了兩家的婚事,游婧芝借機想為游婧漫討個說法。
張明侖板正的坐在石凳上,像個被長輩訓斥的孩子一般乖乖回答:“記下了,我定改過?!?p> 從前他為了英國公府不受皇帝猜忌,避免自己鋒芒過露,他刻意裝扮一副醉生夢死的紈绔形象,如今的皇帝大限將至,他扶持的獻王即將登上帝位,英國公府可借著新皇上位重回昔日榮光,他再無裝下去的意義,他知道了游婧芝作為女子擇選夫君的想法,他為此時此刻的眼前人暗暗下了決心改變。
張明侖從隨身帶著的包袱中取出一把做工精致的短劍,“我見你打架的時候身邊沒有一件護身的武器,便找人為你打了一把短劍,此物小巧便于你藏匿,原本打算在你生辰時送給你,只是恰逢那時候家中妹妹大婚,且這幾個月京中不大太平,故遲遲沒有機會遇到你?!?p> 游婧芝接過短劍,此劍未出鞘前乍一看仿若一把竹簫,拔出劍后才知劍身鋒利,劍身上刻著云紋。
“你怎知道我前些日子過生辰?”游婧芝確信自己從來沒告訴過他自己生辰的日子。
張明侖被問住微征,他腦中迅速作出反應(yīng),“確實是你告知我的,有一次你吃了酒有些微醺,便是那次告訴我的,說來那次你也是舉止奇怪的很,男兒吃醉酒本就是常事,你又何必如此反應(yīng)?”
游婧芝回想起有一次他們二人相聚,自己因貪杯多吃了幾杯酒,結(jié)果有些醉意,為了不讓家中人察覺她的酒氣,她在酒館點整整了八壺綠豆湯,她都一飲而盡,隨后便是一直蹲在路邊嘔吐,吐到腹中空空時,她又去買了一支玫瑰花來,將花瓣填入口中嚼碎吞下,這才將自己一身酒氣掩蓋,游婧芝此時回想起自己當時的舉動確實怪異。
“對……對的,我是那時告訴你我的生辰的,謝過國公爺送我禮物,這短劍做的甚好,尤其這劍身上的云紋,十分獨特,我很喜歡?!庇捂褐檠谏w虛心,忙將話題轉(zhuǎn)移回這把短劍身上。
張明侖看向她手中的短劍,他并未告訴她,她手中短劍上的云紋之所以特別,是因為那便是代表張家人的云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