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婧芝剛進芷蘭堂大門,便聽到里面正吵得熱火朝天,連麻雀都嫌喧鬧不愿久站于窗前。
“好生熱鬧,可是宋家舅公、舅母著實想念宋二娘的緣故?故而便有說不完的話了?”游婧芝嬉笑著入了堂內。
堂內,宋姨娘正愁容滿面的坐于上首,游景銘義憤填膺的叉腰站在下首左側,游婧漫拭著淚坐于下首左側末尾,宋氏夫婦則穩(wěn)坐在下首右側。
宋氏夫婦未見過游婧芝,不識她的身份,只覺她氣度卓然,雖臉上笑著,卻甚覺威儀,夫婦二人頓時便不再說話。
“舅公、舅母,此乃臨安郡主,還不起身請安?”游婧漫慌忙用手帕擦干臉上淚痕,提點二人道。
宋氏夫婦兩臉面面相覷,緩緩起身欲請安時,游婧芝嫣然一笑,道:“舅公舅母毋需多禮,說來你們是三妹妹的長輩,我該遵著三妹妹同叫你們一聲舅公舅母的?!?p> 舅公一聽此話,便又安然坐下身去,一副沾沾自喜模樣,笑道:“郡主娘娘這位外甥女很是明禮的?!本四干杂羞t疑,但見游婧芝如此隨和,便也跟著舅公一同坐下。
游婧漫心中暗想:這舅公、舅母著實膽大妄為,便是宗室王爺見了游婧芝也要請安問好的,他們兩個市井百姓竟在這拿起了長輩的姿態(tài),莫不是嫌命長了?
此時,門外傳來一女子的聲音:“昨個兒夜里芷蘭堂好生吵鬧,聽說是宋姐姐娘家來人了,我今兒特來瞧瞧這是怎么了?”眾人朝門口望去,姨娘明氏邊說著話邊入內。
一入內見游婧芝正站在堂內,明姨娘憤憤不平道:“二姑娘怎么站在這里,這芷蘭堂好沒禮數(shù),竟讓堂堂的郡主娘娘在此處站著!”
游婧漫起身作揖道:“二姐姐,請來妹妹這邊坐?!?p> 游婧芝瞥了一眼游婧漫的位子,只是笑笑,未言語也未有要動身坐過去的意思,她轉眼看了看宋氏,站在游婧芝身邊的余笙心中便頓時明了其意。
余笙向游婧漫作揖道:“三姑娘,容我說句冒犯的話,我家二姑娘乃是當朝長公主嫡女,是官家唯一的親外孫,又有官家欽賜的封號在身,在這家中乃是主子;宋姨娘乃駙馬府的妾室,乃是奴,主子怎可坐在奴的下首?”
明氏附和道:“余笙丫頭話說的不錯,宋姐姐,你我皆為奴婢,怎么能叫郡主坐在你下面,這不是藐視官家、不敬東家嗎?”
宋姨娘聽此話,忙卑怯的站起身讓到一旁,道:“請二姑娘坐于主位?!?p> 宋氏夫婦見狀,面帶些畏懼之色的站起身來。
游婧芝燦笑著坐上去,輕輕拂手道:“二娘、三娘、三妹妹亦請坐,大哥哥也莫要生氣了,一起坐吧!”
因堂內位子不夠,細梅便進來添了個凳子,明氏、宋氏娘三個作揖后便一同坐下。
游婧芝轉眼看宋氏夫婦站著,又輕松笑道:“舅公、舅母怎么又站著呢?快坐下說話?!?p> 舅公神色緊張,拱手作揖道:“我夫婦二人站著回話就可?!?p> 游婧芝不再勸坐,細梅為游婧芝添了新茶,她呷了口茶,明知故問道:“方才屋里這么熱鬧,你們在說什么呢?”
“這乃是我娘家的家丑,郡主還是莫要問了……”宋姨娘委屈的掩面啼哭起來,游婧漫則陪著在一旁抹著眼淚。
游婧芝很少踏足芷蘭堂,宋姨娘見游婧芝今日如此反常,猜想她是來刻意湊熱鬧想要攪和一番,但于自己而言,她來攪和一番也并未是壞事。
游婧芝面帶關切之色,問道:“二娘這是怎么了?竟哭的這么傷心?三妹妹也別哭了,快同我說說這究竟是怎么了?”
宋姨娘母女二人只哭卻不說一句話,游景銘悶頭生氣亦不言語。
游婧芝轉臉看向宋氏夫婦,道:“不如……舅公你來說說?”
舅公臉上甚是不悅,道:“我有一女,年方十七,今年冬天便要嫁于劉秀才為妻?!?p> 游婧芝道:“原來是表姐要嫁人了,此乃喜事,既是二娘外甥女要出嫁,嫁的還是個有功名的秀才,門第算是登對的,又哭著作甚?”
舅公看游婧芝很是有禮的樣子,以為她是個好性格的姑娘,便緊跟其后說道:“確是大喜之事,我妹妹身為我這小女的姑姑,好歹也是娘家人,如今她嫁入這高門大院里也算是發(fā)達了,叫她幫襯一把娘家人,給準備點嫁妝也不為過吧!”
游婧芝掩面笑言:“哦……原來是要給表姐置辦嫁妝,這不是什么大事呀,二娘在府里多年,難免也有一些我母親賞賜下來的金銀首飾,添上一兩件在嫁妝里,應也不難吧!”
游景銘憤然起身道:“若他們只是要一兩件首飾便也罷了,如今他們可是要我阿娘將這嫁妝全出了,還想要我阿娘手上那塊地皮?”
明姨娘驚詫,問宋姨娘道:“地皮?可是之前公主恩賜的城外那塊地皮?”
宋姨娘含淚點頭。
舅公亦憤然,指著游景銘大聲訓斥道:“一塊地皮而已,你便不舍得了?你表姐要嫁的可是個秀才相公,不多帶點嫁妝過去,她將來怎么在婆家立足?若是被婆家欺負了該如何是好?”
游婧芝不再笑著,面色變得有些凝重,一言不發(fā)的飲茶。
明姨娘惱怒,拍案而起:“你倒是敢要?你可知道這塊地皮原本是公主的嫁妝,你這市井腌臜竟惦記上公主的地皮了?”
“既然公主已經將地皮賜給了芷蘭堂,這地皮便是我宋家的財產,你一外人莫要干涉我家私事!”舅母在舅公旁邊幫腔作勢。
以明姨娘的脾氣和嗓調,吵架這等事自然是抄起袖子張口就來,頓時,芷蘭堂一片爭吵之聲交錯混雜。
游婧芝大怒,將茶杯狠狠摔在地上,連連拍案道:“你們莫不是當我是瞎了、聾了嗎?當著我的面是想要動手打一架嗎?要不要等母親回來,我稟明了,每人賞幾十板子?”
眾人頓時止聲。
宋姨娘大哭,跪到地上哭訴:“二姑娘!郡主娘娘!如今主君、主母不在家,只得請你為我做主了,他們上次來說我那外甥要讀書,已經將東家賜我的那間鋪子霸占去了,那塊地皮……是公主賜給你大哥哥的財產,如今他們也要霸占了去,你大哥哥過兩年也要成婚了,沒有財產將來拿什么做聘禮娶媳婦……”宋姨娘哭的十分悲切。
游婧芝怒視宋氏夫婦,語氣冰冷道:“余笙,你去前院,請福伯帶家規(gu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