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和舒中情順著小花貓的腳印一路追尋,從山洞入口走到了山洞出口,映入眼簾的一幕,讓二人都大為驚奇。只見洞口處苔痕階綠,草色簾青,吳世牽著舒中情順階而下,環(huán)顧四周,煙霞散彩,日月耀光,那房上琉璃瓦蓋頂宛若神仙佳境,那瑯?gòu)钟锡堷P盤柱真?zhèn)€人世未見。吳舒再回望洞口,看到石崖突兀,青苔潤地,懸臂高張,翠蘚覆堂。正在二人望著眼前之景出神之際,忽然有人說道:“二位施主,里面請?!?p> 吳世轉(zhuǎn)身看見來人是一道童模樣,料想此處這么精美,宛如仙境,應(yīng)該是一個道觀了,回了句“好”,便跟著小道童繼續(xù)向前走去。
過了一道門,吳世和舒中情看到前面又有一道大門,大門前有一座橋,只見花團(tuán)錦簇,瑞氣盈門,橋草生香,搖曳生姿。門口立一石碑,三米來高,兩米來寬,上書三個隸書大字“純陽宮”。吳世感嘆道:“細(xì)觀靈福地,真?zhèn)€賽天堂。這跟《西游記》里的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倒是頗為相似,難道吳承恩當(dāng)年也來過這里?”
吳世牽著舒中情跟著小道童向純陽宮內(nèi)走去,進(jìn)入宮內(nèi),便看到蒼松翠柏,冉冉蒼蒼,古木參天,霧帶修篁。小道童將他二人引至客房,備好茶水,說了句:“施主少待?!北阃顺隽丝头俊?p> 不到兩分鐘,便有一位鶴發(fā)飄然,宛若神仙的老道士抱著一只小花貓滿面含笑,和藹可親地走進(jìn)了客房,并向吳舒二人問好道:“二位有緣人,今日到訪,令鄙觀蓬蓽生輝啊?!?p> 吳世和舒中情也起身回禮道:“我們的手鏈被道長懷里的花貓叼走了,一路找來,不料竟打擾了您的清修,如果您看到了我們的手鏈,還請歸還,我們即刻離開,不再叨擾。”
老道士笑容可掬,不急不慢地拿出了手鏈說道:“呵呵呵,我這花貓多日不曾出去,不想今日竟偷偷出觀玩耍,妙哉,妙哉?!闭f完便將手鏈遞給了吳世。
吳世確認(rèn)后收下,便起身答謝,欲牽著舒中情離開,老道士說道:“我觀施主行氣壅塞,想來近日定有焦慮之事,如果不著急,不妨與貧道交談一二,或可解憂。”
吳世熟讀儒釋道經(jīng)典,雖說并不迷信,但是老道士這幾句話顯然說進(jìn)了吳世的心里,吳世也聽出這位老道士學(xué)問匪淺,回頭看了一眼舒中情,舒中情瞬間理解了吳世的意思,便點(diǎn)了一下頭。得到了舒中情的同意,吳世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跟道長客氣了,正好也借寶地歇歇腳?!?p> 道長笑呵呵地說道:“我這道觀已有半年無人問津,一來地處偏僻,二來人心浮躁,做事無真心者,是發(fā)現(xiàn)不了這座道觀的?!?p> 吳世說道:“道長言重了,說實話我不過是想找到手鏈而已,從沒想過拜訪道觀?!?p> 道長說道:“這便是緣啊,有心即有緣,無心即無緣?!?p> “那道長以為天下大道,是否唯一呢?”
“究其根源,在利人,并無差別?!?p> “那道長所說有心即有緣,無心即無緣,與佛門所說緣起性空,與儒家所說一以貫之,與心學(xué)所說,心外無物,豈不是都互相沖突了?!?p> “哈哈哈,想不到施主年紀(jì)輕輕,對大道的思考竟這么深。我們道家講究為學(xué)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于無為,這本身即是在‘無’上下功夫,有生于無,‘無有’本為同根同體,天地本混沌,無所謂‘有’,亦無所謂‘無’,從這一點(diǎn)上講,與佛門所講的‘空’乃是同義。至于說一以貫之,其重在強(qiáng)調(diào)‘仁’的核心,孔門學(xué)徒,經(jīng)學(xué)致用,致用之目的又是什么?是為了垂拱而治,是為了天下大同,是為了黎民蒼生心性大開,少私寡欲,見素抱樸,做到這一點(diǎn),‘仁’便被推行到了極致。而心外無物之說,則更是重在強(qiáng)調(diào)在心上下功夫,心內(nèi)澄澈,則大道清明,那么心內(nèi)如何澄澈?何為心內(nèi)澄澈?按照王守仁的觀點(diǎn)則是,致良知,何為良知?無外乎直通本性?何為本性?‘有’復(fù)歸于‘無’也,即見本性?!?p> 舒中情早已聽得云山霧罩,而吳世則越聽越起勁,繼續(xù)說道:“即使如此,我想問呂純陽又為何一心求仙,萬事萬物本歸于無,即是無所謂仙,亦無所謂人,執(zhí)著于求仙本身豈不是不得大道本真,以‘有’為道,如何能得正果?即是仙人有別,便是‘無’為虛妄,‘有’才是真,事實上,呂純陽成仙遂愿,豈不與道家為道日損相違背?”
“世人皆知呂純陽,幾人見過呂純陽?所謂求仙不過是追求無為罷了,為道日損即是求仙,去掉貪念,去掉雜念,去掉欲望,便是成仙,仙即是境界,即是智慧,清潔無為的境界,通透無礙的智慧,與佛門之覺悟,頗有異曲同工之妙?!?p> “請問道長儒釋道三家有何區(qū)別?”
“并無區(qū)別?!?p> “那為何創(chuàng)始人不同?稱謂也不同?”
“道家者引導(dǎo)世人何事不可做,儒家者引導(dǎo)世人何事應(yīng)該做,釋家者引導(dǎo)世人何事不必做。三者之目的皆是為眾生離苦得福,有何區(qū)別?”
“道長的一席話,真得讓學(xué)生獲益匪淺啊?!?p> “哈哈哈,你口稱學(xué)生,卻非我道家弟子,身上書卷氣息極重,但又夾雜了幾分商賈之味,商賈生疏,書卷熟路,二者結(jié)合,方可遠(yuǎn)行啊?!?p> “不瞞大師說,我確實在經(jīng)營一家公司,前些日子遇到了一些危機(jī),而且很多事都交織在了一起,好在都過去了,但是現(xiàn)在經(jīng)營上確實有些吃力。家里的大人勸我放棄經(jīng)商,可我的生長經(jīng)歷告訴我,我必須多掙些錢才能讓我的家人衣食無憂。
說實話,這一段時間我的壓力非常大,每天晚上都會失眠,甚至有的時候我都感覺我很狼狽,我欠我?guī)熜值腻X,到現(xiàn)在都還沒還,盡管我的師兄從未朝我要過,但我真得想把人家的錢還給人家,不然虧欠人家的就太多了。
我不過是想追求一下更好的生活,讓我的家人過得好一點(diǎn),我有哪里做錯了嗎?我所遇到的危機(jī),一度使我有窒息感,感覺自己都快走上絕路了,可有的事,有的話,我又沒法對家里人說,有時候真得好累,其實我也需要被安慰,我也需要被寵愛,哪怕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有那么片刻,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需要說明的是,我并不是在指責(zé)誰,我的愛人……”說到這里他看了看舒中情,繼續(xù)說道,“我的父母,他們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他們也都很心疼我。
可是如果我不努力掙錢,我感覺我對不起他們對我的愛,我的父母年輕時遭受了很多的罪,經(jīng)歷了很多的痛苦,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將來遇到突發(fā)情況也束手無策或疲于奔命,我想讓我的父母和我的愛人將來沒有任何物質(zhì)的壓力。
我無數(shù)次在心里祈禱,如果老天能讓我有一筆財富,可以讓我的父母,妻子和將來的孩子,都無憂無慮,即便拿我的命去換,我也愿意,只要他們過得好了,幸福了,我自己不惜犧牲健康和生命?!?p> 吳世對道長說的一番肺腑之語,讓舒中情聽得無比心疼,心里早已開始無限自責(zé),怪自己沒有照顧好吳世,怪自己太粗心,怪自己平時忽略了吳世的感受,怪自己平時不會變通去照顧吳世的內(nèi)心,自己深愛的,也深愛自己的大男孩,竟然每天都頂著這么大的壓力,受著這么多的煎熬。等他醒過神來,只聽道長說道:
“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施主此番內(nèi)外煎熬,乃是為今后的大事做準(zhǔn)備,我觀施主世壽延綿,福祚綿長,他日必大有作為,眼前壓力不過小石硌腳,施主還須記住,善為性,而非能也,欲行善,先儲能,有能方可行善,無能雖善而無功。辨別是非,以善為本,觀人用人,所宜深慎,君子小人,盡在身邊,不可愚善,方能行善?!闭f完老道士又看了一眼舒中情,忽然斂起笑容,右手疏了疏人中的胡須,嘆了口氣,也不說話,只行了一個道家的禮。
吳世只道是老道士出于客氣,便抱拳行禮道:“多謝大師指點(diǎn)迷津。以后我一定為觀里多添香火,答謝大師的指點(diǎn)之恩。”
老道士笑著說道:“施主前途不可限量,日后成事在西,大事在北,中去雖傷,必有作為,乃是施主德才所至,非貧道之功也,今日有緣,得遇施主,貧道之愿足矣。他日施主功成名就,不必答謝敝觀,只需行善除惡,造福蒼生即可,我本虛無,蕓蕓眾生,何分你我。施主壅塞之氣已開,沖天之志以達(dá)天聽。施主可以下山了,恕貧道不遠(yuǎn)送了?!?p> 說來也巧,吳世在與老道士問答期間,小花貓握在老道士的懷里,一動不動,與剛才一路嬉鬧不停的小花貓判若兩貓。與老道士作別,又燒了幾炷香后,吳世牽著舒中情沿著人跡罕至的山路下山去了。
跟老道士聊完后,吳世的內(nèi)心確實放松不少,一路走的也輕快了很多,到山下時已是下午五點(diǎn),吳世租的車須在六點(diǎn)前歸還,考慮到西安周末的晚高峰也會堵車,吳世和舒中情便連忙上車,向市區(qū)開去。還好車后,吳世一看時間才五點(diǎn)五十,便跟舒中情商量要去吃飯,這時吳世的手機(jī)突然響了,吳世一看是郗傲河的電話,連忙接起:
“師兄,怎么了,您有什么事嗎?”
郗傲河說道:“吳世,我弟弟前一段時間從BJ回來了,說是很看好你的輔導(dǎo)班,你現(xiàn)在不是經(jīng)營壓力有點(diǎn)大嘛,他手里有些閑錢,正好可以祝你一臂之力。你哪天有時間跟我說一聲,我安排你們見個面?!?p> 吳世喜出望外,心想正瞌睡呢就有人遞來了個枕頭,便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