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白見這店家如此,心里只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尋思,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怎地如此之大,以致店主人的態(tài)度竟截然相反?他只道來者會是什么尊貴無比的貴賓,哪曉得轉(zhuǎn)頭去看,走進(jìn)來那人不是別人,卻是自己的好朋友蘇齊。
當(dāng)下心中大喜,叫道:“蘇兄,是你?”蘇齊回過頭來,待見是他,不由得一怔,顯是十分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過得半晌,這才道:“方兄,你……你怎么會在這里?”語氣雖驚訝,臉上已全是笑意。
方少白淡淡一笑,站起身來,道:“呵呵,此事說來有些……”蘇齊忙道:“來,來,快坐!有事慢慢說。”轉(zhuǎn)頭向進(jìn)入后堂拾弄酒菜的店主人叫道:“張大爺,酒給我換成大壇的,另外再多給我炒幾個小菜?!?p> 那張大爺答應(yīng)道:”好,好,稍等!蘇兄弟今天是還有別的客人吧?”蘇齊只顧著和方少白說話,含糊著應(yīng)道:“嗯,啊,不錯!”兩人圍桌坐下,相互望著彼此,均十分高興二人竟能在此處見面。
蘇齊道:“方兄,這段時間你可還好?”方少白想起他父親尸身被盜,且這盜尸賊居然還是自己師父,心中一酸,苦笑道:“呵呵,認(rèn)清了一個人,我也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蘇齊不解道:“嗯?什么人?”
方少白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蘇齊知他必有苦衷,當(dāng)下不再追問,轉(zhuǎn)了個話題,笑道:“對了,方兄,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方少白沉吟道:“我……有件事我想來此確認(rèn)一下。對了,向思明向掌門的案子到現(xiàn)在還沒有調(diào)查清楚兇手是誰嗎?”
蘇齊臉色一沉,搖頭道:“沒有。”
這時,那店家張大爺端著蘇齊要的酒菜從后堂走了出來。他看到蘇齊與方少白同桌而坐,不由得愣了一愣,問道:“蘇兄弟,這位小哥是你的……”表情略有些尷尬。
蘇齊道:“大爺,我正要給您介紹呢,這位方……方少俠乃是我的好朋友。“轉(zhuǎn)頭向方少白道:”方兄,這張大爺不僅釀得一手好酒,而且為人十分豪爽。我常常到他這里來喝酒,就是有時候身上沒錢也都還來?!罢f著自己笑了起來,笑完說道:“大爺,想來你一見著我蘇齊的面就即害怕了是吧?而且心里還在罵道:‘哼,這臭小子怎地又來啦?’哈哈……”說罷,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了一陣,店家張大爺忙向方少白道:“少俠莫怪,我老漢不知你原來是蘇兄弟的朋友。適才多有得罪,還請包涵!”說著拱了拱手。
方少白乍然見到蘇齊,心中的悶氣早就消了。抱拳還禮道:“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大爺不必放在心上!”。蘇齊有些納悶,不明白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向兩人道:“怎么,適才可是有什么誤會嗎?”
張大爺點頭笑道:“嘿嘿,是呀,都是誤會,誤會!”頓了一頓,敘道:“中午,幾個手提大刀的壯漢到小店來吃飯。我恭恭敬敬地上完了酒菜,一漢子向我打聽你們玄天派的事情。我見他們是外地人士,反問他們打聽這個做什么。誰知,那漢子大喝一聲,斥道:‘問你什么你就答,多管什么閑事?’這人如此無禮,我便道:‘我老漢什么都不知道,你們?nèi)杽e人吧!’”
“哎,我只不過說了這么一句,哪曉得那人伸手就打了我一拳。我想跟他們理論,他們卻將手中的兵刃亮了一亮。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沒辦法,我只好把這口惡氣硬生生給咽下了。這些人吃完飯在桌上放了兩個銅板就要走,我道:‘喂,兩個銅板只夠買個燒餅,你們這是要吃霸王餐嗎?’打我那漢子道:‘是又怎樣?’說完,一行人笑呵呵地就走了。哎,這群王八蛋,一個個長得五大三粗的,卻來欺辱我這老漢!”
蘇齊聽得惱怒,重重拍了一把桌子,道:“哼,大爺你給我細(xì)說這些人都長什么樣?在我玄天派境內(nèi),竟敢欺負(fù)老弱,當(dāng)真是膽大包天!我非得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他們不可!”
張大爺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不過是一群不講道理的野蠻之人,理他做甚?”蘇齊道:“這怎么行?他們今日欺辱了你,明日還會欺辱別人?!?p> 方少白點頭道:“不錯,這種人是該好好懲治懲治?!?p> 張大爺嘆了口氣,然后將這行人的容貌特點一一給形容了。說完,又道:“他們走了之后,沒過一會兒,這位小哥緊接著就來了。我見他手中提得有劍,而他又向我打聽適才那幾人打聽的事情,還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沒給他好臉色……”說著尷尬一笑,向方少白道:“少俠,剛才真是對不住了!”
方少白聽他說了其中原委,心中哪兒還有氣?笑道:“這事怪不得大爺您,要怪只能怪小弟我。”蘇齊和張大爺都是一愣,聽得他續(xù)道:“可不是么?都怪在下來得不是時候,我若早來得半會兒,便正好替您教訓(xùn)教訓(xùn)那幾個無恥的家伙?!?p> 張大爺嘿嘿一笑。蘇齊道:“大爺,那人打你的一拳不嚴(yán)重吧?”張大爺笑道:“沒事沒事。你們先喝著,我還有幾個菜沒有炒?!闭f完走入了后堂。
方少白、蘇齊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在那郁香樓喝酒的日子,兩人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碗。酒過三巡,蘇齊道:“方兄,上次你……你跟魔教的人走了之后,沒怎么樣吧?”方少白不回答他的問題,卻問:“蘇兄,你所知道的魔教是什么樣子的?”
蘇齊皺了皺眉,道:“這個嘛,說實話,我對他們不大了解。只是曾聽師父提起過,魔教的人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眾武林同道中,沒人瞧得上他們,大家提起魔教都是既恨且怕?!?p> 方少白喃喃道:“我不明白為什么武林中人都說魔教是妖人,但我了解到的魔教卻不是這樣。上次終南山上,我傷得不輕,而且……總之我在他們那里養(yǎng)了一段時間的傷,然而他們都對我很好,其中并沒誰想要傷害于我?!?p> “是嗎?”蘇齊顯然感到頗為詫異。
方少白笑了笑,道:“怎么,蘇兄不相信我說的話?”蘇齊道:“嘿嘿,別人的話我蘇齊可能不信,但方兄的話我一定信?!眱扇讼嘁暣笮Γ诌B干了三杯。
在蘇齊心里,方少白那樣一個敢于當(dāng)著天下人的面坦承自己殺了誰沒殺了誰,這樣的一個人又怎會輕易說假話呢?頓了頓,問道:“對了方兄,你怎么會到我玄天派來了?適才張大爺說你向他打聽我玄天派的事情?”
方少白點頭道:“嗯,不錯!實不相瞞,我來此乃是為了魔教的事。前些天,我聽見有人說,那少林寺的方丈要親自到你們玄天派來。一則是為了探查你們向掌門被殺一案,二則……二則卻是要帶領(lǐng)眾門派一起攻打魔教。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蘇齊微微一愣,皺眉道:“查案確是真的,至于攻打魔教,我倒沒聽師父提起過?!?p> 方少白沉吟了一下,道:“這個……那少林寺的和尚來過你們這里了沒有?”
蘇齊搖頭道:“還沒呢!尚在路上,可能還要兩三天才能趕到。正因為這,師父才吩咐我們出來巡視,以防非法之徒乘機(jī)混入我派,圖謀不軌。我一時間酒癮犯了,于是支開師兄師弟們,偷偷溜到了這里。怎樣,這里的酒果然不錯吧?”
方少白笑道:“確實不錯!不過你既沒錢了都要到這里來,就算這里的酒當(dāng)真不怎么樣,你也不會說不好喝的吧?”蘇齊知他是誠心打趣,當(dāng)下嘿嘿一笑,道:“是呀是呀,這就是有錢的人不知窮人的苦啊!”。說罷,兩人呵呵大笑。
那張大爺端了幾道菜從后堂走將出來,笑道:“小店寒磣,別說酒不怎么樣,就是再怎么樣那身份尊貴之人還是不肯光顧的呀!”
蘇齊忙道:“大爺,我們是相互說笑,你可別往心里去。不是我蘇齊要白白討你酒喝,而是因為你的酒確實好,只怕比那皇帝老兒喝的都要好!方兄,你說是也不是?”
方少白道:“這……皇帝老兒喝的酒我可沒喝過,不知道是怎樣一個味道?!闭f罷,三人都笑了。
幾人說了一會兒,那張大爺便徑自到后廚忙去了。
方少白心想,既然少林寺的和尚還未趕到,蘇齊又說不曾聽他師父提起過什么攻打魔教的事。那么,暫時就不用替南宮姑娘她們擔(dān)心了。當(dāng)下拋開心中煩惱,與蘇齊痛快暢飲。
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兩人一邊飲酒一邊說話,不知不覺天色已暗了下來。蘇齊問道:“方兄,天快黑了,你有什么打算沒有?”方少白道:“我,我想在這里留個三兩天,等少林寺的和尚來了再說?!?p> 蘇齊明白他的意思,知他是想打探清楚少林寺是否真有那攻打魔教的念頭。上次終南山上,魔教的人救了他。他有恩必報,因此甘愿來此冒險。于是道:“方兄,既然如此,我看你還是別在客店住宿了。我跟張大爺說一聲,你就住這兒好了?!?p> 方少白自也懂得蘇齊待他的心意。他前往玄天派的這一路上,各式各樣的人都有,如若住在客店,只怕又要被那些冤家纏上。他適才已經(jīng)想過,此時還是不要住客店的好,找個農(nóng)家借宿一下方為妥當(dāng)。沒想到蘇齊倒先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