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彧與沈括討論了一個多時辰,何中立才把人喊齊。
巡卒們對于突然的召集相當(dāng)懵逼,站在院子里的時候都在七嘴八舌的討論著,直到何中立出現(xiàn)的時候才稍稍安靜。
開封府有捕快、衙役、巡卒兩千四百多人。
其中有兩千人是巡卒,分屬四營,一營、二營、三營負(fù)責(zé)治安、巡邏,四營負(fù)責(zé)消防,日常治安需要兩營半的人手才能維系。
所以,開封府的巡卒是六日一輪休。
何中立大中午的要召集八百人過來,需要調(diào)班、組織,麻煩不說,還容易引起非議,說不得就會有臺諫的言官參他……
“咳嗯!!”
“叫你們過來,是蘇大人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們?nèi)鐚嵒卮鹁托?。?p> “蘇大人?”
何中立說完情況之后,便讓出了位置,蘇彧點點頭,上前兩步,掃了一圈,見沒人有異議后,便開口說道:“有感冒、發(fā)燒、咳嗽的,上前一步。”
眾巡卒互相望了望,然后有三人猶豫著上前了一步。
蘇彧點點頭,讓沈括帶著張家兄弟去給那三人量體溫,他自己則問道:“有拉肚子的,上前一步。”
一人扭捏上前。
然后旁邊的人當(dāng)即低呼道:“我說誰剛才放屁呢!”
那人黑臉一紅,肚子咕隆一響,周圍的人趕緊退開了幾步,滿是嫌棄的樣子,這下子讓出了空間,蘇彧走進,問道:“什么時候拉肚子的?”
“昨,昨天……”
“吃了什么?”
“就就照平時的,除了昨晚下班,一時沒忍住,買了楊記的冰飲果子。”
“加羊乳了嗎?”
“加了?!?p> “以后別加了,我們不是草原人,吃不慣奶制品,吃一次拉一次,蜂蜜也有可能,吃不慣的話,也會拉肚子,回去多喝熱水就沒事了。”
“多謝蘇大人。”
那巡卒由衷感謝,蘇彧只是點了點頭,不急著去問量體溫的三人,而是向隊伍前方的唐指揮和魏指揮問道:“人都在這?”
唐指揮和魏指揮對視了一眼,魏指揮抱拳說道:“稟大人,有三人請假?!?p> “理由?”
“一人母親摔跤了,在家照顧;一人家中女兒今日有媒婆相看;一人昨日擒賊受了點傷,在家休養(yǎng)當(dāng)中?!?p> “知道了?!?p> 沒人的病,蘇彧就不繼續(xù)問了,他來到那感冒發(fā)燒的三人身旁,巡卒們卻早已被溫度計吸引住了,紛紛討論著那是什么物件。
“是琉璃吧?”
“好純粹的琉璃,我剛剛都見它透光了!”
“嚯!放在腋下,這萬一給夾斷了,傾家蕩產(chǎn)也賠不起啊?!?p> “是啊是啊……”
大家并不在意溫度計的效果,在意的是它的材質(zhì),物以稀為貴,后世鑒寶看物件,玻璃的那是一文不值,現(xiàn)在,玻璃可是稀世珍寶。
尤其是溫度計這種成型的物件。
放在外面買賣,估計得上千兩銀子一個,比玻璃彈珠都要貴多了……
蘇彧不管他們議論,只是等時間到了后,讓那三人將溫度計拿出,他一一對著光亮看明白后,皺眉說道:“37.2、38.4、38.0有兩個發(fā)燒,感冒什么時候開始的?”
三人對視了一眼,開始依次說明。
最早的那人是半月前感冒的,最晚的是前天,半月前感冒的那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燒了,只是咳嗽,發(fā)燒的兩個都是這幾天感冒的。
時間對不上,二月中接觸的,最早發(fā)病都三月中了,潛伏期沒這么長,只是普通感冒而已。
詢問了癥狀,然后將板藍根的方子告訴他們,就不再多問了,而是走到眾人前方,說道:“好了,排查完畢,恭喜各位,并沒有沾染到瘟疫?!?p> 眾人一愣,而后齊齊松了口氣。
原來是檢查這個的,這小蘇大人莫非是個神醫(yī)?不過,蘇大人既然能夠小小年紀(jì)封爵,應(yīng)該是天賦奇才,醫(yī)術(shù)也不錯吧?
何中立見無事,問了蘇彧之后,便讓大家散了。
從理論上來說,巡卒染病的概率并不是很高,在三個人群當(dāng)中,只是最低的那個,所以,蘇彧并沒有多少輕松的感覺。
他望著何中立說道:“何大人,該排查夜香工了?!?p> “這……好吧。”
何中立覺得麻煩,但是,蘇彧這樣仔細(xì)有章法的做事,他也只好配合,仔細(xì)查過一遍,沒有瘟疫才能夠放心啊。
只是,夜香工不比巡卒、衙役。
想要集合他們,不是很方便,他們夜里工作,白天大多在睡覺,而且干這行的,基本上都是窮人,住在外城的偏遠(yuǎn)處,不易尋找。
將府內(nèi)兩百多個衙役派出,大約,傍晚能夠召集起來。
蘇彧則回到偏廳,把這里當(dāng)做臨時辦公的地方,不時問何中立幾句,大多時候都是在跟沈括商量,然后一張張單子交給張家兄弟,不斷有人跑出去送信。
何中立看了好半天,還是忍不住說道:“蘇大人,這不是還沒有跡象么?”
“萬一沒有瘟疫……”
“這些東西,不都白瞎了?”
蘇彧頭都沒抬,說道:“那就當(dāng)花錢買心安了,防疫工作最重要的是防范于未然,在萌芽狀態(tài)就將它消滅?!?p> “等它有了跡象,擴散開來。”
“就一切都晚了?!?p> 蘇彧說的有道理,何中立也懂,但是,做人做官,都不是這個路數(shù)啊,也就是這位愿意貼錢去做,這萬一虛驚一場,朝中不得有言官參一本?
勞民傷財,四個字就能蓋你頭上。
罷了……
反正不要開封府出錢,就陪著這位爺折騰吧,真要沒瘟疫,那也得個心安,畢竟冬天凍死了五萬人呢,衙門這邊忙碌起來,難民那邊怨氣也會小點……
不過,這得小十萬貫了吧?
看著那一張張單子出去,何中立估摸著這些物資的價格,對比著開封府每年的支使錢,不由有些黯然神傷。
大宋朝稅收,地方留足之后,才會上交。
至于這個留足的多少,就需要地方和三司來商議了,項目多少,要做什么事情,有多大的開銷,地方報給三司審批后,就能留下。
富裕的州府,每年甚至能留下三四百萬貫。
汴京作為天下第一繁華的城市,理應(yīng)更高,可是,這是天子腳下,汴京的稅收并不由開封府來負(fù)責(zé),而是三司直接負(fù)責(zé)。
所以,開封府的支使錢,就由朝廷調(diào)度分配了。
這幾年財政吃緊,開封府那也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今年的支使錢才30萬貫,雖然俸祿是戶部來發(fā),可這點錢也著實做不了什么事。
蘇彧開的那幾張單子,就二十多萬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