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北狄國單于而言,無論是義女婉娜還是嫡生的親閨女,他雖然感情中有不舍,但是他作為北狄國國主,他身上的責任才是最重要的。婉娜身邊的諜者被扶桑國靜安宮眾人清理了之后,婉娜就成了無用的棋子了。至于婉娜,如果她稍微聰明一點,認清自己的處境,安安生生地在扶桑國的皇家別苑生活下去,她是能安享天年的??上挚共涣藘?nèi)心深處的那個聲音的呼喚,回到了心心念念的故國,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的身邊,最終自招禍患身死。
這次北狄國吸取了婉娜出嫁扶桑時北狄籍的宮女出了意外之后得力的消息幾近中斷的教訓,這次不僅派出北狄的精銳諜者,更是在婉娜宮中隨行的扶桑宮人中做足了策反的動作。當然了,也有長遠的培養(yǎng)扶桑宮中頂級諜者的計劃。雖然以前北狄在扶桑國內(nèi)也有眼線,但都顯得比較普通,搞到的消息不少,涉及扶桑軍政大政核心的消息卻從來沒有過,直到婉娜遠嫁順便帶入扶桑宮廷的那一批高級的諜者,真正讓北狄高層見識了一把扶桑國最機密的國家決策。嘗到了甜頭,自然就食髓知味,想要進一步有所斬獲。這才不惜祭出單于嫡親女兒與扶?;实酆陀H,這樣還可以順帶把一些頂級的諜者作為陪嫁混入扶桑宮廷。當然了,這只是應急之策,進入對方陣營后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被防備,長遠的還在于通過正常途徑將培養(yǎng)的諜者無聲無息地送進宮去,讓他們爬到宮廷內(nèi)侍的高層甚至更高層,代代相傳,生生不息。
北狄國地處北境,自然環(huán)境很是艱苦,在平常的年月生存就有些緊張,一旦遇到些許天災,就有大批莊稼牲畜死去,然后就是族人的餓殍滿地,慘烈異常。北狄商人在扶桑甚至更南邊的一些國家經(jīng)商游走時看到的繁榮富庶口口相傳,強烈地吸引著北狄人。扶桑,或者是別的南邊國家,成為了北狄人的棲身之所該多么地美妙!
至于婉娜,或者是嫡生的公主,她們都是受北狄族人奉養(yǎng)中豐衣足食養(yǎng)尊處優(yōu)中長大的,她們理應承擔起自己的責任。想想這些年,北狄多少勇士用血與命在守護著北狄百姓與國家,多少家庭都為這些守護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她們身為北狄的公主或者郡主,沒有躲避的理由,無論過程多么地痛苦。
北狄國這次和親的公主叫彌珞,長相身材最多算是中上,也無甚出色之處。但她是北狄國除了大閼氏之外最尊貴的女子了,相比較婉娜,她更幸運一點。大閼氏無論是個人格局還是氣度見識謀略都非一般女子可比的,即使是草原上的男兒也極少有比得上的。從小她就重視對彌珞的教育,至少在個人休養(yǎng)方面,她就處在婉娜望塵莫及的高度。至少她,不會犯與右賢王世子私通把扶桑國皇帝無端推得遠遠的這種極度弱智的錯誤,即使她覺得女子不忠于丈夫不是什么捅破天的大事。
在北狄國,人們把婉娜比作草原上夏天里漫山遍野的花朵,爛漫鮮艷,卻把彌珞公主比作巍巍的祁連山脈,雄渾磅礴。都說彌珞公主有國母的風范,女主氣象。婉娜與彌珞,就像是草原上最靚麗最耐人尋味的兩朵花,簡單直接,大氣天成。
如今,婉娜凋謝了;彌珞公主又帶著使命帶領著北狄使團、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以及當年婉娜的宮人踏上了南去扶桑的道路。
卻說扶桑國這頭,皇帝送走了婉娜之后,心里有些酸楚。在大臣和百姓眼里,他是一個好君王。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位置坐得有多辛苦,當他自己把心里最不舍的那個人一點一點地送上了黃泉,也只有自己能感受到這種痛苦,浸入骨髓心底的永遠也抹不去的苦。當收到婉娜在北狄身死的噩耗,他感覺無力,感覺心被什么緊緊地攥著,撕扯著。但是,他還得帶領著他的家族他的國家他的百姓艱難地向前走著。在漫漫的黑夜里,他還能盡情地抽搐著臉龐和四肢百骸,悄悄地發(fā)泄著他自己承受著的一切。到了掌燈時分,破曉時分,黎明時分,陽光照耀著的每一個光明美好的時刻,他得微笑著,平靜沉穩(wěn)地展示他強大無堅不摧的君王如巍峨群山如煙波浩渺的大海一般的力量與智慧。
天氣晴好的一天,早朝。
前天,扶桑朝廷收到了北狄國的國書。國書上拉拉雜雜地提到了這些年兩國合作以來兩國百姓受到的恩惠以及對國力的巨大好處。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北狄國很是樂意見到通過聯(lián)姻增強兩國互信合作的紐帶關系,云云。所有的一切,說到底,就是北狄國要把他們家嫡親的彌珞公主嫁給扶桑皇帝。
鑒于前婉娜貴妃及侍女的所作所為,扶桑朝廷自然心里跟明鏡似的,這是合作,帶著陰謀與愛情的合作,而且,北狄這次派來和親的主再不是婉娜那個空有美貌的傻乎乎的愣頭青。北狄拋出的這個繡球還必須接,雖然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在扶桑與南越國摩擦激烈如斯的現(xiàn)在,北狄的戰(zhàn)馬是組裝重甲戰(zhàn)騎最重要的一環(huán),與北狄的關系很重要。
龍椅上的皇帝皺著眉毛,一臉地嫌惡。北狄國要干什么?先是送來一個明艷不可方物的妖精婉娜過來,婉娜尸骨未寒,又要送一個彌珞進扶桑。真當扶桑是收容所嗎?
這還不算,把手伸到了皇帝的后宮還不算,還要涉及扶桑的朝廷軍政,還要一舉吞并扶桑。區(qū)區(qū)一個蠻荒之國,胃口還真大,真當扶桑無人了嗎?
百官長坐在下首的一把交椅上,旁邊的小方幾上擺著一杯茶葉,還有清香的霧氣從茶杯蓋子的邊沿處裊裊地升起。他從未見皇帝這樣震怒過,小皇帝額頭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暴出。他能體會作為一個男人的怒氣,作為一個上位者的怒氣。
就那么靜靜地,百官長在等著,等小皇帝的情緒稍稍平靜之后,再商議進一步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