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哪里奇怪呢?”
“什么哪里奇怪?”
“啊……沒什么。”
“……”
自打今天攔了馬車,莫小笙就有些神經(jīng)兮兮地,嘴里時不時嘟囔些什么,連吃飯的時候都會時不時停住筷子,凝眉沉思一下。忍無可忍的孟姝予終于一筷子敲了敲莫小笙面前的飯碗:“給我先吃飯?!?p> 莫小笙回過神來,看著孟姝予嘿嘿笑了兩聲,老老實實地端起飯碗往嘴里扒。
孟姝予是城西藥材鋪孟大掌柜的獨女,今年十七歲,是莫小笙在東陽不多的幾個朋友。這次見莫小笙走了兩個多月的鏢才回來,當晚便讓下人從家里包了幾樣點心,親自拎了來找莫小笙。誰知道莫小笙一整晚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只知道往嘴里扒飯,當下大小姐脾氣一發(fā)作,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摔。
飯桌下面,正安安靜靜啃雞腿的銀票被這一聲驚得跳了起來,爪子下面的盤子登時側翻。眼見著雞腿沒有扒住,咕嚕咕嚕滾地老遠,銀票抬起貓眼,幽怨地看著孟姝予。
“看什么看?不服氣嗎?”
縱使是貓,也知道不能輕易招惹正在生氣的女人。銀票委屈巴巴地咽下這口氣,灰溜溜地躲到一邊去撿雞腿了。
被孟姝予一筷子給打醒,莫小笙頗為同情地看了銀票一眼,又眉眼彎彎地討好道:“姝予,怎么啦?”
孟姝予白瞪了莫小笙一眼,沒說話。
“哎呀姝予,別生氣了,剛剛是我不好?!敝雷约喝橇耸拢◇弦粫r間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連忙收起心來哄自己這個直性子的朋友。
“你說,你今天是不是跟穆府的公子打架了?”
“啊,你都知道啦?!蹦◇细尚陕暎制鹕硪撸骸拔彝蝗幌肫饋磉@次走鏢給你帶了些點心,你等我去拿下……”
“莫小笙!”
孟姝予又是怒喝一聲:“別想走,在這兒坐好。”
莫小笙雖說平日里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跟銀票一樣,遇到了孟姝予這種女孩子,半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乖乖地坐了回去。
“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已經(jīng)鬧得整個東陽城都知道了。我爹跟我說,今天穆家的管家去我們藥鋪里拿藥,一直都黑著臉,好像別人欠他們錢一樣。”
莫小笙湊過去問道:“他沒有為難你們吧?”
“那自然是不會。我們孟家在東陽好歹是有家底的人家,又沒有跟他們起什么沖突,他們自然不敢惹我們。不過今天出門的時候,我爹讓我叮囑你這些日子千萬小心,時刻當心著他們找你的麻煩?!?p> “放心吧,他們不會的?!?p> 莫小笙笑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們身為官宦世家,本就不屑與商賈為伍。穆海更是一向自恃,視臉皮如命根子。若是他們再繼續(xù)追究,相當于堂而皇之地告訴別人,他們穆府為了一只雞在市街上鬧成這個樣子。到時候,下不來臺的可就不是你我了。”
“可是如果我是穆海,我都兒子挨了打,我肯定氣都氣死了。”
“氣死歸氣死,但我讓大家下手時留了意,穆從仁這次只是受了些皮外傷。穆海想必也知道我給他們留了面子。只要我再給讓個臺階,這事兒也就過去了?!?p> “皮外傷?”孟姝予聽完這話,沉思片刻:“但今天穆府管家找我們開的藥,可并不只是治皮外傷的藥?!?p> 見莫小笙一怔,她意識到事情有些問題,想了想又猜測道:“會不會是府內(nèi)其他人患了病癥,托管家出來一同開藥?”
莫小笙凝眉搖搖頭:“不,若是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動用穆府的大管家。而且穆海這些日子也未聽說有什么不適……姝予,他們這次都開了些什么藥?”
“貝母、三七、丹參、川芎、人參、茯苓、桔?!?p> 孟姝予念叨完,眉頭一皺道:“這些都是治療滋補心肺的藥材,我爹還以為你將那穆公子的內(nèi)腑打傷了,這才讓我叮囑你千萬小心。”
莫小笙聽她說完,心中疑竇更深:“那穆從仁看著很皮實啊,也不像是隨便打打就半死不活的身板兒啊。不過現(xiàn)在胡亂猜測也沒什么用,必須要親自去看看?!?p> 孟姝予聽著莫小笙的話頭,忙問道:“你還要去找穆府的人?”
“不僅要去,還要親自去府上賠禮道歉?!?p> 莫小笙說完,面上卻不見任何氣惱,反倒讓人覺察出一絲隱隱的期待來。
孟姝予雖然比莫小笙大上一歲,但也知道在生意和一些大事上,自己是明顯比不過莫小笙的。她沉思一番,終于還是說道:“我猜不透你。但你要去的話,一定小心些,不要被穆府的人為難。”
莫小笙一笑,寬慰她幾句,又八卦兮兮地湊上來,開始轉移話題。
“兩個多月不回東陽,倒是錯過了不少消息。我可是聽說,這幾日去城西藥鋪的媒婆都要把門檻給踩斷了,不知道孟大小姐有沒有中意的呀?”
孟姝予面頰一紅,竟也露出幾分少女的嬌憨來:“別胡說!”
“誰胡說了?”莫小笙笑意更深:“不過你若真有中意的人家,可別忘了告訴我,我讓羅子他們好好打聽打聽。”
孟姝予抬眼嗔怪地看了莫小笙一眼,沉默片刻,院外突然傳來楚應的聲音。
“小笙,你在嗎?”
“二鐵?”莫小笙心中嘟囔一句這么晚了,趕忙站起身走到廳外開門。見楚應獨自一人站在門外,面色不太好的樣子,便心領神會道:“先進來?!?p> “今天遇到的那輛馬車查到了。”
楚應一面說著,一面走進院門,猛然看到孟姝予坐在那里,忙剎住話頭,憨厚一笑道:“姝予也在啊。”
“楚大哥?!泵湘枋┝藗€禮,知道他們二人要談事情,便十分默契地站起來對莫小笙道:“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p> 送走姝予,莫小笙這才風風火火地回到廳內(nèi),急急問道:“查出什么了?”
楚應開門見山:“我托人去查今日的馬車,發(fā)現(xiàn)馬車從東城門進來后,又一路從南門駛出了城。我們的人追出去后,發(fā)現(xiàn)那輛馬車不知是遇到了什么變故,在東郊的關口墜崖了?!?p> “墜崖?”莫小笙神色一定:“有找到尸首嗎?”
楚應搖搖頭:“那輛馬車不過是個空殼子,我們今日遇到的那個車夫和馬車里的那個人,都沒不在上面?!?p> “從東城門到南城門,要經(jīng)過哪些地方?”
不知道為什么,莫小笙心中那份奇怪的感覺越發(fā)強烈。
楚應拿出一張東陽城的地圖,指尖順著幾條長街劃過:“東城到南城門所距頗遠,這輛馬車車身寬,走不了小巷,只能順著幾條主街走。這一路上大多數(shù)都是街市鋪子,少有人居住,連個像樣的客棧都沒有?!?p> 莫小笙拄著腦袋,一面聽著楚應分析,一面飛快地掃視楚應指過的區(qū)域,突然目光一亮,道:“還有個地方,你可能忽略了。”
“什么地方?”楚應一頭霧水,又掃視一遍地圖:“這輛馬車走過的地方都是官府劃定的市集,人多口雜,不像是有能周轉脫身的地方啊?!?p> 莫小笙一笑,手指落在街邊一個空白的角落,緩緩道:
“在這里,是穆府的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