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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三天故事

第五章 欲談心里事,同上酒家樓

唐末三天故事 普通普通普通 5299 2020-02-29 22:55:06

  初九。

  城西的澧泉酒壚坐落花間,一面臨水,風景獨好。小河清淺,十數(shù)塊石磴排列河中,以供行人涉水之用,此稱“步橋”,因形如龜類于水中露出背甲,又稱“黿鼉”。

  此間四季長有美景可賞:春有垂楊蘸水、新燕啄泥;夏有青藤罩日、石榴吐紅;秋有金菊入酒、梧桐落霜;冬可聽紅炭微爆響,看素雪裹城垣。

  ——昨晚下了一場大雨,此時城外一片生機。

  水高平橋,花深掩徑。二人下馬過了步橋,已賦得一首五律:

  邑外轉迢迢,尋芳不憚遙。

  沙平藏貝胄,草偃匿鷦鷯。

  輕趾沾泥重,新花帶露嬌。

  黿鼉鋪石亂,放轡跳巖橋。

  澧泉酒壚格局不大,因是夏季,酒壚前的小涼棚上纏滿了紫花綠蔓,棚下設了四張方桌。二人走近,只見莫笑正在棚下與一個約莫三十歲的青衫男子談笑。鄭韜看著那男子俊朗堅毅的臉龐,只覺得有些面熟,卻又想不起來。

  莫笑站起相迎道:“小韜,你所說密信可有帶來?”

  江滿帆見有旁人在,遂輕扯鄭韜衣袖,鄭韜立即會意,撒慌道:“我著急尋找老師,反把書信落在書院了?!?p>  莫笑只知鄭韜有一封密信未解,卻不知密信事關鹽幫,故不再追問。

  那男子也迎了出來,自薦道:“在下商欲暮,在鹽幫司職六堂主。”又問了江滿帆姓名。鄭韜疑問道:“閣下瞧來實在眼熟,是不是在何處見過?”商欲暮笑道:“不錯。我曾在傳圣書院做過十二年雜役,鄭大夫可有印象?”

  鄭韜自詡過目不忘,經(jīng)他提醒,已想起當年書院中確有他這么一個人,鄭韜十年前剛入書院時常常能見到他,兩年后他卻不知所蹤,不知今日怎么成了鹽幫六堂主。

  鄭韜看著商欲暮微笑道:“想起來了。不過我只聽聞鹽幫有‘海井堿池崖’五位堂主,從未聽說過有六堂主?!鄙逃翰⑽丛谝?,耐心解釋道:“在下剛入鹽幫一年,江湖中人并未知曉有我這號人物?!?p>  鄭韜和江滿帆聽了商欲暮此話,心中震驚,此人才入鹽幫一年,便升為堂主,而且未在江湖中留下半點痕跡。

  商欲暮知他二人心中疑惑,恭謙道:“我能在鹽幫扶搖直上,都仰仗孟先生出謀劃策。”又道:“在下引二位前來,實有要事相商,二位請入座?!?p>  于是四人齊坐下,桌上除了酒具,尚有一個包裹、一個小木箱。

  商欲暮將桌上包裹徐徐打開,竟是一個人頭,只見這人頭血已流干,面目卻整潔如生,甚至還帶著淡淡微笑,臉上沾著少許血污,想必是從背后下手一刀砍斷,這簡直是快到不可思議的一刀。

  ——當壚的老人仍在忙活。

  江滿帆和鄭韜都非噬殺之人,看著這么一個生猛的人頭在眼前,不禁皺眉。商欲暮看在眼里,將人頭重新包好,道:“他叫孔看影,是鹽幫二堂主,負責鹽幫在四川的井鹽,平日奴役百姓,我叫人把他殺了?!?p>  鄭韜輕輕訝嘆一聲,道:“孔看影能為鹽幫二堂主,總管一方事務,身手定是不凡,能一刀了結他的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p>  商欲暮卻哈哈笑道:“殺了他算什么本事,二位能生擒那不要命的曲鏡淵,才是硬功夫?!编嶍w和江滿帆皆暗忖道,他怎知曲鏡淵是被我二人所擒,只是他不知那曲鏡淵早已不是死人堆里爬出的曲鏡淵,只是個酒色叢中泡出的懦夫。

  商欲暮見二人面有疑色,又久不搭腔,對鄭韜道:“曲鏡淵的尸體是我?guī)シ旁跁旱?。也是我叫溫璋找你殺的曲鏡淵。你可知為何找你?”

  鄭韜輕輕搖頭表示不解。

  商欲暮道:“我從孟先生處得知鄭大夫雖出身皇室,卻體恤民間疾苦,而且武藝高強,故想找鄭大夫干一件大事。之前請閣下殺曲鏡淵,不僅是為剪去陽照開的羽翼,也為考驗閣下膽量身手?!?p>  鄭韜雖被商欲暮當做“借刀計”之“刀”,卻不在意,只道:“溫璋并不知此事內情,希望你不要為難他。還有你安插在曲鏡淵身邊的那個女子?!?p>  ——鄭韜知道溫璋性格剛強,絕不會對自己使什么激將法,定是商欲暮給他出的主意。商欲暮如此心機,將來免不了要殺溫璋和那女子滅口。

  商欲暮道:“一定?!?p>  鄭韜道:“不過你試探我身手之后又要如何?”

  商欲暮道:“殺陽照開。

  “陽照開殘暴兇戾尤勝曲鏡淵百倍。曲鏡淵雖不是好人,但也算對他忠心耿耿,陽照開竟不念曲鏡淵往日功勞,將他一掌打死,平日里又縱容屬下欺辱百姓。鄭大夫既能為民犯險殺曲鏡淵,一定也不會拒絕殺陽照開?!?p>  鄭韜道:“陽照開武功卓絕,可算得上江湖前五,出手必叫人化為枯骨干尸,再加上剩下三個堂主,絕非我們所能應付的。閣下還有什么準備?”

  商欲暮道:“我派去殺孔看影的人叫白露秋,白露秋就是鹽幫三堂主,他已投靠我這邊。大堂主謝潮低遠在東海,一時趕不回來,陽照開身邊只剩下一個五堂主楚山靜,白露秋現(xiàn)在正和他把酒言歡,過不了多久楚山靜也是一具死尸。明日便能殺陽照開一個措手不及!憑咱們三個加上白露秋,陽照開縱是天神下凡,也叫他魂飛魄散?!?p>  鄭韜和江滿帆對視一眼,均無奈微笑,這商欲暮早已將他倆合算在內,看來他自恃曲鏡淵之事做要挾,算準他倆會答應,若不答應他,便要將此事告知陽照開。

  商欲暮見他倆不說話,又道:“其實在找二位幫忙之前,我也曾找過其他人,但都被拒絕。

  “比如前幾天剛來到長安的金牌刺客燕歸亭,不過他說手上還有一筆生意,不能因為陽照開而分神了。我知道他既然這么說,那他要殺的人一定不簡單。也就不勉強他了。

  “二位若是不愿幫忙,現(xiàn)在也可離開。二位幫我除去了曲鏡淵,已是大大幫了我的忙,我絕不會出賣二位。就算二位不去,我也要去的?!?p>  ——燕歸亭手上的生意是誰的?

  鄭韜道:“我確想殺了陽照開,卻不知你為何甘冒愿冒險定要殺他?!?p>  商欲暮呼吸一滯,面色凄然,道:“孟先生來說吧?!?p>  莫笑道:“其實鹽幫并非陽照開所獨創(chuàng),他當時還有個生死兄弟,叫崔恕婁。當時官鹽價格高昂,百姓多有淡食,二人共創(chuàng)‘暢春閣’販賣私鹽。因他二人武藝高強,多有私鹽販子來依附,暢春閣的招牌越做越大,終于驚動官府,時任鹽鐵轉運使的盧弘止正主持改立新鹽法,找到二人欲收編暢春閣,并承諾要平抑鹽價。

  “崔恕婁愿意與其合作,陽照開卻不甘心于此,為獨掌大權竟將崔恕婁全家殺盡,只有一個兒子被朋友帶走,他的兒子改名叫商欲暮,他那個朋友也被陽照開追殺,改名叫莫笑,藏在傳圣書院中。后來陽照開將暢春閣開入長安,威逼利誘將附近所有私鹽販子納入麾下,長安終于只剩下一個鹽幫。”

  鄭韜對商欲暮說道:“白露秋呢,他又為何幫你?”商欲暮道:“我已承諾讓他做鹽幫的新幫主,他為表忠心,自己攬活殺了孔看影?!?p>  鄭韜知道即使陽照開死了,鹽幫依然會存在,只因朝廷已病入膏肓,日夜盼著一點鹽稅吊命,官鹽價格是無論如何不會低了,誰當鹽幫幫主倒無足輕重,只求能約束鹽幫手下,勿再魚肉百姓,于是問道:“白露秋此人能信任嗎?”

  商欲暮道:“不必擔心,如今陽照開容他不得?!编嶍w點頭。商欲暮又問江滿帆:“江兄呢?”江滿帆當然也是點頭。

  商欲暮道:“明日卯初在‘劍芒谷’相候?!庇謱⒆郎系男∠渥哟蜷_,道“請笑納。”滿箱俱是金錠,足有十余斤。

  江滿帆將小木箱抱著,二人即離去。江滿帆本不要他的金子,鄭韜卻說當做殺曲鏡淵的酬勞,受之無愧。

  ——————

  二人回萬壽公主府路上。

  江滿帆問道:“你怎么不問韋保衡的事?”

  鄭韜道:“商欲暮能深藏血海深仇,在書院做十幾年雜役,又潛在鹽幫不被發(fā)現(xiàn),定是城府極深。韋保衡不想讓我們知道他們幾人有聯(lián)系,商欲暮也曾未提起韋保衡,他倆都遮掩此事,就算我問了,他未必會說出實情,反倒是引起他的猜忌。況且我也確實想殺了陽照開,干脆就讓他利用一回好了?!?p>  江滿帆低頭微笑,鄭韜卻擔心他:“倒是你。真要去么?”

  江滿帆不解鄭韜為何如此發(fā)問。

  鄭韜提醒道:“還有一位絕世佳人在等你?!?p>  ——鄭韜只從同昌公主那里得知有這么一位佳人,卻不知道佳人是誰。

  江滿帆笑道:“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p>  原來鄭韜不是擔心他不敢去,而是擔心江滿帆無法做得心無掛礙,反而枉送了小命。

  ——————

  綴春樓。

  二人在萬壽公主府吃了晚飯,鄭韜留在宅中。

  江滿帆獨自坐在桌前,鄭韜所說絕世佳人并未在等他,江滿帆有些失落。

  扣門聲終于響起。江滿帆打開門,正是昨晚的南歌,正眉目含笑望著江滿帆,懷中抱著幾枝二尺長的細竹。未等江滿帆開口,南歌已如魚兒般從江滿帆腋下鉆進房中,自顧自坐下。

  南歌將細竹放在桌上道:“我聽下人說你正找不到竹子,就給你找了一些來,你看看可合你用?”江滿帆道:“真好。粗細正合適。不過我只問人何處有竹林,你怎么知道我要這種細竹的?”

  南歌眼光狡黠,又從懷中取出絲巾展開,原來包著一枝細短的竹箭,問江滿帆道:“你看這是什么?”

  正是江滿帆昨夜射向李靄靄和萬來風的竹箭,箭頭已經(jīng)禿了。

  江滿帆道:“難怪我找不著,原來是讓你拾去了?!苯舆^絲巾,故意做出輕浮的樣子,將絲巾放到鼻下輕嗅。

  南歌見他故作輕佻的樣子,不禁掩嘴偷笑,捉狹問道:“好聞嗎?是我身上的味道好聞,還是那個公主的好聞?”

  江滿帆知道她在說今早同昌公主找他的事,奇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公主?”

  南歌道:“早上幾個太監(jiān)帶著一群人來喝酒,我稍一打探就知道同昌公主昨晚跑出宮去了。大半夜的,公主一個人當然跑不出城去,城里最不可能被搜查的就是這綴春樓了。碰巧昨晚鄭韜又帶了兩個人住進來,一個還是女扮男裝,又偏偏長得如花似玉。鄭韜又是那公主的表弟,那不就八九不離十了?”

  江滿帆點點頭,南歌還追問道:“那到底是誰的味道好聞呢?”

  江滿帆道:“當然是你的好聞?!?p>  南歌明明心中歡喜,卻偏要問一句:“真的?那你倒是說說怎么好聞法?!?p>  江滿帆道:“暖如薰風,膩若凝粉?!?p>  南歌還不滿意,道:“還有呢?!?p>  江滿帆道:“清凈如茶,精醇如酒?!?p>  南歌撫掌笑道:“馬屁拍得不錯,不過我也聽得多了。你還有什么花樣?”

  江滿帆搖頭道:“還沒想到。不過這竹箭怎么只有一枝?”

  ——江滿帆昨晚射出的是兩枝竹箭。另一枝到那里去了?

  南歌道:“我只看到了一枝?!?p>  二人說話時六枝小竹箭已做完:只見他用包袱中的小刀將細竹截成六寸長的一段,細頭削尖,粗頭略磨光滑,一枝小竹箭即成。

  江滿帆將小刀輕輕放下。

  南歌道:“怎么不多削一些?”

  江滿帆道:“夠了。我平時只帶三枝,六枝已是極限,再多會影響出手。要是六枝還殺不死他,其它的也沒機會出手。”

  “殺誰?”

  “陽照開?!?p>  。。。

  “能不能不去?”

  “不能。”

  “他和你有仇?”

  “沒有。我從沒見過他。”

  “那你為什么要殺他?”

  “因為他壞?!?p>  “壞人那么多,為什么偏偏要挑他?”

  “因為他是壞中壞?!?p>  “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厲害。我聽說他學的是‘童子功’,你想想,六十歲的童子功,說出來都嚇人。多少人覬覦他的生意,就連朝廷派去殺他的人都被他一掌拍成了豬肉脯。你倒說說,是誰叫你去的?你可別讓人騙了?!?p>  江滿帆聽她說的又是“六十歲的童子功”又是“豬肉脯”,便覺好笑,捂著嘴搖頭,表示沒人叫他去。

  ——商欲暮為父報仇畢竟是他自己的私事,江滿帆不想泄露。

  南歌道:“不可能。你去了,鄭韜也一定會去;你們兩個加一起未必殺得了他。你們一定還有幫手?!?p>  江滿帆只能沉默。

  南歌站起來道:“那你今晚一個人睡吧!”

  走到門前,江滿帆依然沒有動靜。

  南歌又轉身道:“你怎么都不挽留一下呢。”

  江滿帆道:“我不能說,也不想騙你?!?p>  南歌又回到桌前,說道:“你說你想殺陽照開是因為他壞,是么?”

  江滿帆點頭。

  南歌道:“依我看,讓你去殺陽照開的人比陽照開還壞。”

  “為什么?”江滿帆一開口就后悔了。

  南歌緩緩道:“世上除了你和你那好兄弟逞少年意氣,其他想殺陽照開的,不外乎為了財利和復仇。如果他是為了財利來找你們,你們一定不會答應的,說不定還要暴打他一頓。

  “一定是他看你們兩個傻瓜愛逞英雄,就在你們面前訴說自己有血海深仇,惹得你倆義憤填膺,一口答應要替他出頭,是不是?他為報一己私仇,讓你倆去冒險,難道他不知道你們也有父母親人嗎?他只把你當做工具,你和這種自私自利的人一起去殺陽照開,就不怕他半路把你賣了?”

  江滿帆道:“你這一番話倒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我也知道他不可交心,不過也未必有你說的這么危險。他肯定不止一手準備,到時只管隨機應變就是?!?p>  南歌嘆道:“你那兄弟在長安素有俠名,倒可引為知己。只是那個自私自利的人,你可莫隨他去湊熱鬧。外邊的壞人若要害人,有的是花樣,你是變不過來的,小心變成了死人?!?p>  江滿帆道:“此次是殺陽照開的少有機會,一定不能錯過。”

  南歌見他如此決絕,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江滿帆又拿起小刀,截了一段八寸長的細竹,微微削尖,在青皮上勾出幾片梅花,淺淺刮去一些竹皮做映襯,一枝清逸雅致的竹簪已完成。

  江滿帆站起,將竹簪插在南歌的盤桓髻上,道:“這個花樣你可喜歡?”

  南歌道:“你替我取鏡子來。”

  江滿帆取來銅鏡,南歌細看道:“這也太寒酸了,我不要?!?p>  南歌在城中艷名無雙,幕賓無數(shù),眾人所贈奇珍異寶堆積如山,卻沒有人送給她這般樸素的竹簪。

  江滿帆道:“你不要那就還我好了?!?p>  南歌輕撫著竹簪反駁道:“要不要是我的事。送出去的東西哪能收回呢?!?p>  南歌將竹簪取下細細把玩,卻仍是背著江滿帆,幽幽說道:“你還要去么?外邊的壞人可不止陽照開一個,陽照開千般作惡也害不到你頭上,你反倒要小心那個找陽照開報仇的衰鬼,一有意外馬上就跑,可別管那個衰鬼了?!?p>  江滿帆道:“放心好了。雖說不一定殺得了陽照開,保命卻是沒問題?!?p>  南歌道:“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你以為我稀罕你么?我不過圖你一時新鮮,你可別當自己是塊寶貝。”

  江滿帆道:“就當我自作多情好了。”

  南歌依然不回頭。

  江滿帆取出信箋,寫下一首南歌子:

  相見如不見,才簪又脫簪。濕痕轉面暗提衿。唯負暗香衾暖,豈堪貪。

  感息湘川淚,驚離別鶴心。忍看明日意難禁。還約起風蘋末,坐花蔭。

  書畢,點住南歌穴道,推窗而去。

普通普通普通

PS:盧弘止:又作“盧弘正”,曾任鹽鐵轉運使,大中三年(849)整頓鹽務有成。   PS:五律一首,押平水韻蕭韻,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PS;南歌子一詞兩片,按五代詞人毛熙震《惹恨還添恨》填(兩片皆為: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中平中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押平水韻侵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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