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步云眉間一緊,道:“哥舒天和你大叔?”
沈放笑而不語。
邱步云也不再問,廖顯揚接話道:“只是你問錯了人,這三死一亡,我派也是只聞其事,不知其由?!?p> 沈放道:“哦,原來霍幫主已經(jīng)死了么?”
廖顯揚皺眉道:“莫要耍這種小聰明,惹人厭煩?!?p> 沈放道:“可聽說,易心丞和郭衡陽死時,姜掌門和邱前輩、丁前輩、倪前輩四人就在左右,這兩人尸體還是姜掌門叫人收殮。至于倪虹裳,更是死于同船。”
昆侖派幾人更是神情不虞,何濟升微微搖頭,冷冷道:“小心禍從口出!”
姜子君微微揚手道:“燕大俠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小友玩笑開過,該說正事了吧?!?p> 沈放道:“掌門大度,這第二件事,確是因這第一件事起。我記得嵩山之上,掌門呼吁各派放下成見,以和為貴?!闭f到此,微微一頓。
姜子君點頭道:“是。”
沈放這才接道:“可惜事與愿違,嵩山之后后,江湖風云暗涌。聯(lián)盟勾結,地盤吞并,強取豪奪,復仇報怨,打斗死傷,層出不窮,屢見不鮮。這亂世之間,各派和江湖人物,反是不甘寂寞,爭權奪利起來?!?p> 姜子君道:“是,此等局面,我等也始料未及?!?p> 沈放道:“但我大叔和哥舒教主都以為,嵩山之議,乃是正途。既然五域盟主已立,定下來的章程也該遵守。眼下姜掌門,史幫主,還有衡山江掌門,三位都在廣陵,自該登高一呼,叫大伙偃旗息鼓,團結一心?!?p> 龐晉陽冷笑一聲,道:“你吹牛也悠著點,那哥舒天會說此話?”
丁伯輿摸摸胡須,道:“是有些反常,但細想倒也不是沒有可能。這哥舒天狡猾的很,自脫困以來,雖是兇名昭著,但你們仔細想一想,除了天臺劍派和點蒼分宗,還有一些沒什么根腳的小門派,他惹過何人?”
卞思梁道:“確有道理,但這廝如今想的就是興復魔教,江湖越亂,他越是有機可乘?!?p> 虞子墨道:“玄天宗龍雁飛也在此間,你為何不提?”
沈放擊掌道:“前輩高明,這第三件事,正是與玄天宗有關?!?p> 邱步云道:“你說?!?p> 沈放道:“數(shù)日之間,負責向揚州運送糧草的平江通判爨拯爨大人忽遭意外,明面上說是路遇賊寇,江湖卻有傳言,乃是玄天宗山東東、西二路堂主司徒曉峰所為?!?p> 倪承淵冷笑一聲,道:“那又如何,你小子大約忘了,我昆侖派乃是支持大金?!?p> 沈放道:“你聽我說完,半月之前,還有一事,遭殃的卻是大同府留守司蒲察元畢,莫名橫死,傳言也與玄天宗脫不了干系。此人乃是金朝名臣,出身貴族世家。此事起初鬧的沸沸揚揚,聽說金主都是震怒,但如今,卻也沒了消息?!?p> 廖顯揚道:“此事我也有耳聞,查無實據(jù)?!?p> 沈放道:“我?guī)煾蹬c大叔商議,也覺奇怪。這玄天宗究竟意欲何為?我曾在臨安見大荒落等人,口口聲聲要助大宋打擊金人,收復失地。但做起事來,卻是兩邊下手。如我前面所說兩者,絕非個案。而且奇怪的是,不管做下多大的案子,他玄天宗總能脫身其外?!?p> 虞子墨淡淡道:“龍教主說是有人故意栽贓。”
沈放道:“一件兩件,或是誤會巧合,但事發(fā)如此之多,不能不叫人心存懷疑。思來想去,我?guī)煾涤X得……”
廖顯揚道:“敬亭兄有何高見?”
沈放看看姜子君,道:“我?guī)煾狄詾?,龍雁飛所圖,怕是不小。前番聽說山東柳家堡想開辟一條海上販運之路,威脅海鯨幫幫主汪洋就范。汪洋受逼不過,轉(zhuǎn)而投靠海南南宮家。玄天宗原本說要替柳家堡出頭,臨陣卻是倒戈。我等不知內(nèi)情,但想是南宮家開出了更好的條件。諸如此類之事,眼下大金大宋兩地,都在上演。”
邱步云冷笑一聲。
沈放接道:“玄天宗眼下若論實力,已是江湖未有之強盛。聽說龍教主麾下,僅灌頂境的高手,就有兩位。四方巡察使,八部部主,數(shù)以百計的堂主、護法。就便是少林,也尋不出如此多的高手。宋金朝堂之內(nèi),遍布靠山。其斂財手段之兇狠高明,更是前無古人。我聽說玄天宗接管的不少坊市,商販百姓,初始恨的咬牙切齒。但一段時間之后,非但沒有怨言,反而集市興旺,日子看好,他玄天宗也因此賺的盆滿缽滿?!?p> 廖顯揚道:“去歲玄天宗嚴刑酷法,整頓自家之門庭,如此看來,立竿見影。他玄天宗對下屬各地的統(tǒng)御之強,又上一個臺階。至于其內(nèi)部的八部,管束章法,我聽著都是頭暈。”遲疑片刻,終于還是道:“這龍雁飛,簡直是拿著治國的法門在經(jīng)營他這玄天宗。”
邱步云道:“龍教主確是非常之人,莫非他是想要造反不成!”
楊熏炫插口道:“那倒不至于,咱們江湖人這些手段,跟廟堂里的那些人相比,卻是大大的不夠看?!陛p笑一聲,道:“治國之能,哪有如此簡單的,便是古往今來,又有幾個真正的有能之君?!?p> 沈放道:“咱們是江湖中人,即便做些手腳,也難奈廟堂天下大局。待風波平定,江湖人還是要回到江湖事上來?!?p> 虞子墨道:“不錯?!?p> 沈放道:“是以眼下咱們這些武林眾人,有人支持大宋,有人支持金人,倒也無所謂。不要真?zhèn)撕蜌?,日后總要相見?!?p> 虞子墨道:“不錯?!?p> 沈放道:“我?guī)煾嫡f,貴派不過是想來中原,尋個山清水秀之地,傳承接續(xù),又礙著誰了。老君山,雁蕩山皆是無主之地,眼下也無人覬覦,更無紛爭?!?p> 欒星來道:“你放了半天屁,就這句還像句人話。”
邱步云皺眉道:“不得無禮。你接著說?!?p> 沈放道:“其實貴派也無須遮遮掩掩,點蒼乃是大理國,還不如貴派,畢竟之前也算我中華疆域。他在舒州天柱山立個分宗,除了起初跟天臺劍派有些不愉快,有何人插嘴了?”
廖顯揚笑道:“原來中原武林同道,都是如此通情達理?!?p> 沈放道:“就不通情達理,誰惹的起貴派這般的巨擘?!?p> 丁伯輿道:“又繞半天圈子,你究竟想說什么?”
沈放道:“沒什么,我?guī)煾蹬c大叔,跟哥舒教主,都提醒掌門,要小心玄天宗,小心龍雁飛。”
姜子君微微一笑,道:“多謝提醒,不過我與龍教主相交莫逆,對他人品本事,更是佩服。龍教主人中之龍,不是無有分寸之人?!?p> 忽聽蹬蹬蹬清脆腳步之聲,一個兒童跑上堂來,邊跑邊喊,道:“大木頭,大木頭,你在哪?”
正是燕思思,跑進屋來,掃了一圈,一眼就看見沈放,開心之極,直接撲進沈放懷里,喜道:“大哥哥,你來啦。”隨即怒指蕭平安,道:“大木頭欺負我,你幫我打他?!?p> 沈放見她扎了個沖天小辮,頭發(fā)蓬亂,雙目也是紅的,倒嚇了一跳。
這兩日燕思思想娘,早上起來愈發(fā)吵鬧,處處尋蕭平安的別扭。真把蕭平安惹的急了,居然帶她出去,給她剪了頭發(fā)。
理發(fā)一詞早有,但此行興隆正是宋朝,不但行業(yè)極其規(guī)范,有自己行會,技藝器具也是精益求精。理發(fā)的匠人最早稱作“櫛工”,宋時則被稱作待詔。
不是城里的待詔手藝不行,而是燕思思暴力抗剪,連打帶踢,急了還要咬人,換了三個待詔,一個頭還是剪的??旭R嚼一般。
燕思思痛不欲生,回來哭了一夜。蕭平安自知理虧,躲的遠遠的。葉素心哭笑不得,只得再哄。
燕思思早上懶覺睡起,仍要尋蕭平安報仇,一路找了過來。她人小腿短,卻跑的飛快。葉素心不愛問彭惟簡等人之事,也是不知這堂上一群人,跟在身后進來,也是一怔。
虞子墨道:“這就是燕大俠的閨女?當真可愛的緊。”
燕思思跟沈放親熱了,卻又看見邱步云,小嘴一嘟,拿手一指,道:“你這個壞人,打大木頭。我哥哥來了,他們兩個人就不怕你?!贬陨街希捚桨才c沈放劇斗邱步云,她看了幾眼,只道這兩個哥哥聯(lián)手,就能敵的過人家。蕭平安雖壞,畢竟是自己人,這分別她還是清清楚楚。
邱步云微覺難堪,道:“小家伙你誤會了,我那是教導他武功。蕭平安,是也不是?”
蕭平安嗯了一聲。被燕長安一掌打暈,叫他心中又是憋悶難當。今早進大堂,見姜子君等人,已經(jīng)起了心思。要報仇,單靠自己一個,那是絕無可能。哥舒天這個便宜大哥也未必靠的住,楊先生說的不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自己與昆侖派其實并無什么冤仇,說開了就好。
葉素心見如此多人,知道正在談事,急著想把燕思思哄走,但看見沈放也在,眉頭也是微蹙,柔聲道:“思思,你早上起來,還沒吃飯呢,咱們出去吃蜜糕好不好?!?p> 燕思思道:“帶不帶哥哥們?”
沈放大喜,道:“我最愛吃蜜糕了。”
燕思思奇道:“你不是愛吃炸糕嗎?”
沈放道:“最近口有些淡,要吃些甜的?!?p> 彭惟簡道:“你先帶他出去,我們說完話再去吃。”
葉素心點頭,卻不去抱燕思思,只道:“思思先跟姐姐走?!?p> 燕思思一手拉著沈放,就要帶他一起出門買糕。
欒星來一旁抽個空中,一把抱起燕思思,遞給葉素心,道:“小毛孩子,搗什么亂。”
燕思思很不高興,覺得他下手粗魯,弄的自己有點疼,伸小拳頭就打。
欒星來一把把她扔下,葉素心怕摔了思思,連忙伸手接住。思思大怒,一臉一沉,趴在葉素心懷里,還要伸手去打欒星來。
沈放暗暗搖頭,心道,思思這個愛打人的毛病可真得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