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平安卻是明明白白,欒星來這一下出手著實(shí)不輕,若真打中宋源寶,怕八九要受傷。他與宋源寶相交甚篤,早把他當(dāng)親弟弟一般。便是這個弟弟頑皮了一點(diǎn),也不該下如此重手。登時也不高興,皺眉道:“欒兄,這就有些過了吧?!?p> 欒星來又驚又懼,氣勢頓時沒了,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但余怒未消,不敢直視蕭平安,瞪著宋源寶道:“跟你沒關(guān)系,臭小子,你給我出來?!?p> 有蕭平安撐腰,宋源寶自然不怕他,施施然走出來,但也不敢離他過近,道:“你尋我作甚?”
欒星來怒道:“你做的好事,竟敢給我下瀉藥!”
宋源寶道:“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分明是你不講理,以大欺小,搶了我的燒雞!”
欒星來道:“你為何在雞里下毒,還是百花谷的秘藥!”
宋源寶理直氣壯,聲音宏亮,八百里外都聽的清楚,道:“你這人好沒道理,我近來拉不出屎,問花姐姐要了些瀉藥。誰叫你自己厚顏無恥,搶了去吃!你搶的時候,我有沒有跟你說!”
欒星來也是一怔,自然道:“你說什么?”
宋源寶得意道:“我跟你說,這雞我吃得,你吃不得,你若不還我,吃了苦頭莫要怪我!有沒有,有沒有!”
欒星來豈能不知自己是上了惡當(dāng),隱約間周圍人目光一道道射來,叫他簡直想尋個地縫鉆進(jìn)去。恰在此時,就聽高臺之上,姚呈希高手道:“今日最后一戰(zhàn),少林派智深對昆侖派欒星來?!边@昆侖派最后一人,卻是落在欒星來頭上,最受矚目的欒星回終究沒有上陣。
欒星來面色難看,狠狠瞪了宋源寶一眼,道:“你給我等著!”轉(zhuǎn)身而去。
葉素心、顏青、宋倩幾個也是好奇,見欒星來憤憤而去。顏青搖頭道:“你這搗蛋鬼,沒事你去惹他作甚。”
宋源寶道:“我哪里有去惹他,分明是他仗著比我高,仗著比我大,搶我雞吃?!?p> 顏青嗤笑一聲,道:“跟我你還裝,我還不知道你。你若不是存心,會當(dāng)著他面吃雞?這少林寺山上,你哪里來的雞?他又不是叫花子,怕是你吃過的還要嫌臟。若不是你設(shè)計(jì)他,才是怪事?!?p> 宋源寶上過一次衡山,跟秦晉之妻宋倩也算相熟。此際宋倩也笑,道:“你當(dāng)真膽大包天,什么場合,也敢生事?!?p> 秋白羽哼了一聲,道:“你眼下得意,嘿嘿,等大會之后,你就等死吧?!?p> 葉素心掩口笑道:“若是作鬼,如何輕易讓他知道。當(dāng)是還有同謀,單單元寶,怕是想不了這么周到。”眼睛去看沈放,道:“而且此事,怕也不是如此簡單。”
沈放知她已經(jīng)看出端倪,報以一笑。葉素心心智之強(qiáng),確是叫他佩服。
宋源寶大包大攬,道:“沒有的事,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dāng),全是我一人所為?!?p> 蕭平安也不相信,問沈放道:“不是你給他出的主意?”
沈放道:“小寶問起,我隨口說了幾句。”
洛思琴一直注意這邊,聽了半截,已經(jīng)起身走了過來,搖頭道:“你們幾個,忒也胡鬧。此乃何等場合,怎能如此玩笑。而且瀉藥這般東西,哎,太也不雅。你叫他大庭廣眾之下大大丟臉出丑,誰人能忍,這個仇怨豈能小了。”
沈放笑道:“誰給他下瀉藥,沒有啊。”
洛思琴微微一怔,道:“什么?”
沈放道:“那只雞干干凈凈,絕無半點(diǎn)毛病。”
洛思琴這才明白,啞然失笑,又是連連搖頭,道:“你啊你?!鞭D(zhuǎn)身回席去了。
兩人一問一答,旁邊人已經(jīng)明白。顏青也是恍然,看看沈放,道:“原來是疑兵之計(jì),攻心為上,高明高明?!?p> 宋倩掩口笑道:“他此番上臺比武,一直擔(dān)心那個,那個,一身武功,怕要大打折扣。”
宋源寶笑道:“我若是他,就夾緊腿上去,直接認(rèn)輸。哈哈,德秀和尚三十兩。我下了五十兩,一賠二。今日小賺一筆?!?p> 果然不出眾人所料,比武開始,欒星來出手軟弱無力,步法更是慘不忍睹。勉強(qiáng)拆了三十余招,始終落在下風(fēng),最后索性虛晃一招,自己跳出圈外,認(rèn)輸了事。
宋源寶得意之極,哈哈大笑,好似他自己打贏了一般。
秋白羽瞧他極不順眼,道:“笑,你就笑吧,他一會就來尋你晦氣?!?p> 宋源寶道:“尋我什么晦氣,我二哥說話你沒聽見嗎,那只雞干干凈凈。他跑肚竄稀了嗎?”
秋白羽道:“你方才分明自己也認(rèn)了?!?p> 宋源寶道:“我認(rèn)什么了,我方才說我拉不出屎,問花姐姐要了些瀉藥。我說放瀉藥了嗎?你家瀉藥摻在雞里吃?”
秋白羽啞口無言,仔細(xì)一想,方才宋源寶倒真是這么說的。
宋源寶得意洋洋,道:“對吧,誰跟他說的有瀉藥,他找誰去。嘿嘿,他偷聽人家說話,自己不干不凈,還有什么好講?!?p> 葉素心對沈放道:“這番言語,也是你教的吧?!?p> 沈放道:“我在濟(jì)南府,見他與戰(zhàn)青楓打了一架。此人武功不弱,但驕縱慣了,有些自大,也不夠沉穩(wěn)。順境,便囂張跋扈,逆境,就要怨天尤人。”
葉素心笑道:“公子管窺蠡測,奇謀妙計(jì),小女子佩服佩服。誰惹上公子,可要大吃苦頭?!?p> 沈放道:“姑娘面前,我可不敢托大,凡事瞞不過你的眼睛?!?p> 葉素心道:“小女子豈能與你相比,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顏青忍不住道:“你倆個互相吹捧,有完沒完。知道你們兩個聰明,哪天你們比試比試。”
沈放笑道:“我等親如兄弟姐妹,只有同仇敵愾,豈能同室操戈。”
如此一來,第二日的比武也告終了。兩派都是兩勝兩負(fù)一和,竟是打成平手。照例是德頌出來,客氣寒暄幾句。隨后西側(cè)就坐的首腦人物,卻是一起離場,魚貫而去,顯是另有安排。
這半日清閑,因宋源寶惹了事,蕭平安和沈放也不放心,三人都留在衡山派營地之中。
沈放這邊仍不見大叔燕長安和師傅,愈是著急。
冬日天短,不知不覺已是天黑。蕭平安與沈放正指點(diǎn)宋源寶武功。
沈放天賦異稟,連意境都已涉足,更是連遇強(qiáng)敵,見識之強(qiáng),同輩中罕有匹敵。
蕭平安不僅內(nèi)力驚人,“明神訣”修煉到第二重之后,已入“神府玄藏、明心見性”之境,見則明,習(xí)則通,對功法的領(lǐng)悟,更是遠(yuǎn)勝常人。只是他雖然自己明白,甚至身體明白的比腦子還快,但講給旁人聽卻是差了一些。因而多半是沈放在說,他間或說上幾句,出言必是關(guān)鍵所在,叫沈放和宋源寶都有醍醐灌頂之感。
宋源寶生性跳脫,但聰明之極。褚博懷就這么一個寶貝徒弟,傾囊相贈,循循善誘。再加這兩年歷練,進(jìn)展也是一瞬千里。
沈放與蕭平安稍加指點(diǎn),便是舉一反三,獲益匪淺。他也是高興,不住吵著要去外面試練。
正說的起勁,外面有人招呼,道:“平安,你出來一下?!眳s是顏青聲音。
蕭平安應(yīng)聲出去,宋源寶也想跟著,卻被沈放一把拉住,順手給他腦門上來了一彈指。
出門,顏青帶他離開帳篷幾句,方道:“葉姑娘叫我給你帶個話,她下山去了?!?p> 蕭平安吃了一驚,道:“下山作甚么?”
顏青道:“好像是他那個伯父來了,傳話叫她回去。”
蕭平安心道,她下山去,自己也不來跟我說,反叫旁人帶話。哎,蕭平安啊蕭平安,你胡思亂想些什么。人家哪里去,干什么要跟你招呼,而且她不是叫顏姐姐來說了么。
顏青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道:“她伯父跟你結(jié)拜兄弟有些仇怨,是以不想讓他知道?!?p> 蕭平安哦了一聲,道:“她還說了什么?何時回來?”
顏青搖頭道:“這我怎么知道,不過,她既說道別,想是不會回來了?!?p> 蕭平安只覺悵然若失,這天下之大,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日后何時才能再見。
顏青道:“你這傻小子,我問你句話,你心里面,是葉姑娘好,還是沐姑娘好?”
蕭平安不妨她有此一問,猝不及防,臉登時紅了,吞吞吐吐道:“不是的,不是的。”
顏青道:“跟我你還支支吾吾,算了,你也不老實(shí),不幫你了?!?p> 蕭平安再笨,也聽出另有隱情,見她作勢要走,急道:“我跟沐姑娘沒什么的,她嫌棄我又傻又笨……”
顏青道:“你就是根木頭,你那日送了葉姑娘一枚釵子是不是,昨日沐姑娘看見了,臉色當(dāng)時就變了,到如今也沒跟你說過一句話是不是?”
蕭平安微微一怔,他自然是喜歡葉素心的,柳家堡拜壽,一路之上,葉素心始終向著他說話。除了梅盈雪和師娘洛思琴,從未有人對他如此溫柔。再見葉素心被同門欺負(fù),知曉她傷心往事,更是不能自拔。燕京被她誤會,一時心痛欲絕。信陽再會,無形中兩人又近了一步。待到鄭州道上,葉素心拿出昔日那條汗巾,更是叫他甜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