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聽見“天青”二字,眉頭就是一皺,見花輕語手中長(zhǎng)劍通體靛青之色,心道,這就是天青劍么,不知道地紅綾又是什么?見兩人劍法各擅勝場(chǎng),花輕語劍法輕靈,招式變化多端,虛虛實(shí)實(shí),極盡繁復(fù)。柴霏雪劍法卻是穩(wěn)中帶狠,一招一式,皆有法度。
沈放在寒來谷有顧敬亭和燕長(zhǎng)安親授武功,這兩人都是見多識(shí)廣,對(duì)武林各門各派的功夫如數(shù)家珍。是以沈放眼界之廣也是非同小可,但看兩女相斗,卻是一點(diǎn)端倪也看不出。
看了片刻,見兩人一時(shí)半刻也分不出勝負(fù),心道:“此時(shí)不跑,更待何時(shí)?”偷偷溜到一旁,伸手在花輕語紅馬后臀上輕輕一擊,那紅馬慢步跑起。
沈放笑道:“兩位慢慢比試,在下家中鍋里還燉著豬肉,先告辭了?!蹦_下一點(diǎn),已經(jīng)上了馬背,雙腿一夾,馬已竄了出去。
花輕語和柴霏雪看似打的不可開交,彼此卻都留了余力,斜眼瞥見沈放竟然又搶了自己的馬,心中大怒,跳后一步,道;‘停,待會(huì)再打?!?p> 柴霏雪道:“你要打就打,你要停就停么。”見花輕語的馬也被搶走,卻是沒來由的高興,看看花輕語,笑道:“果然是家賊難防。”仍是一劍刺去。
花輕語卻收了長(zhǎng)劍,躲也不躲。柴霏雪劍到身前,果然硬生生頓住?;ㄝp語看著沈放已經(jīng)跑出幾十丈外,冷笑道:“你跑的了么?”突地一聲長(zhǎng)嘯,吐氣開聲道:“石榴,回來?!?p> 沈放策馬逃走,幾步跑出,感覺紅馬蹄腳有力,一蹬步便是丈許,神駿不在先前的白馬之下。心中暗喜,突然聽到花輕語一聲呼喚,胯下紅馬竟也毫不猶豫,掉頭飛奔回去。
沈放心中大叫倒霉,怎地今天遇到的馬都是如此聽話,眼看馬將將奔到兩女身邊,知那馬就要停步。突然身形一掠而起,空中一個(gè)轉(zhuǎn)折卻朝柴霏雪騎來的黃馬背上落去。
眼見身子要落到馬上,突然一道寒光斜刺而來。沈放不敢下落,腳尖在馬鞍上一點(diǎn),人已朝前竄出。卻是柴霏雪早防備他有此招,見他賊性不改,果然又要搶馬,上前就是一劍。
沈放落地,頭也不回,展開輕功朝來路跑。
柴霏雪和花輕語對(duì)視一眼,齊齊上馬追去。
沈放聽身后馬蹄聲響,知道兩女追來。此處是在官道之上,兩旁樹木之后都是荒地,也無處可躲,只得硬起頭皮往前跑。
他展開輕功,初始之時(shí),倒也不遜奔馬。跑了一里多地,身子活動(dòng)開來,愈奔愈是舒暢。他心道,左右也不是多大的仇恨,我跑的狼狽一些,一會(huì)停下說幾句好話對(duì)付過去便是。
柴霏雪和花輕語在身后追趕,起初都是面帶笑意,跑出兩三里地,見沈放始終在馬前十余丈,距離倒未拉近。花輕語忍不住道:“這臭小子腿腳倒是不慢?!眱扇俗录t馬和白馬都是神駿異常,雖是未盡全力,但這三里地跑下來,尋常人早已追上了。
柴霏雪道:“追上他還不容易?!币淮唏R,頓時(shí)拉近了兩三丈。花輕語不肯示弱,同樣策馬加速。
沈放正跑的興起,突聞身后馬蹄聲突近,心中突然起了好勝之心,展開身法,身體前傾,腳尖猛點(diǎn)地,兩三個(gè)起落,又將距離拉開。
柴霏雪、花輕語兩人見他竄起之時(shí)身體幾乎伏到地上,蹬地一步便是三丈有余,好似“八步趕蟬”的身法,又有些“草上飛”的味道。又追了一里,兩匹駿馬竟然仍然未能追上,花輕語笑道:“你要能跑的贏石榴,我今天倒服了你。”
沈放全力飛奔,兩旁樹木不斷倒掠而過,三五里下來,已經(jīng)感覺一口氣接不上來。腳下漸慢,身后馬蹄聲“嘚嘚”之聲已經(jīng)到了耳后。
正待駐足不跑,突然心念一動(dòng)。身后三匹馬在追,柴霏雪騎著白馬,花輕語騎著紅馬,兩人并排,黃馬空騎跟在身后,但身后馬蹄聲卻只有兩組。側(cè)耳去聽,果然緊追自己的兩匹馬落足幾乎不差分毫,最后面的黃馬落足明顯不及前面兩馬快捷,已經(jīng)被甩下十余丈。
他心頭突然一亮,身后兩馬四蹄落地,間隙之間,一起一落,似有韻律其中。他留神去聽,不知不覺腳下跟著蹄聲起落,“噠”的一聲,他左足蹬出,空中已經(jīng)換了口氣,“噠”的又是一聲,他右腳踏出,又是一口氣呼出,幾步踏出,他心中突有所悟。
柴霏雪和花輕語眼見已經(jīng)追上,與沈放不過三丈距離,但又奔了兩里,竟還是隔了三丈。
花輕語皺了皺眉頭,正要拍馬,柴霏雪突道:“莫急,就這么跑,你瞧這小子古怪的很。”
花輕語聽她提醒,又看了兩眼,也道:“他好像……”說了半句,轉(zhuǎn)頭去看柴霏雪。
柴霏雪點(diǎn)頭道:“不錯(cuò),他當(dāng)下的拍子和我們的馬一模一樣,這小子好像領(lǐng)悟了什么訣竅,你瞧他先前氣息已經(jīng)接續(xù)不上,現(xiàn)下卻是絲毫不見頹色,身法看上去似不如之前流暢,但他換氣之時(shí)都是咱們馬蹄落地之際,這小子在學(xué)馬跑的功夫?!?p> 花輕語心下一動(dòng),凝神去看沈放步法,似有所悟,心道:“不錯(cuò),起初他一步不停,看似很快,卻被馬越追越近,眼下似乎有所停頓,馬兒卻追他不上,欲速不達(dá),張弛有道,這里面倒是大有文章?!?p> 柴霏雪又道:“或許只是巧合,我們就這樣追追看?!?p> 花輕語斜了她一眼,見她一雙眼也是緊緊盯著沈放足下,心知她也是想瞧這中間的道理,拿來印證自己的功夫,兩人都是絕頂聰明之人,也不說破,壓著馬緊追。
三人三馬足足跑出去三十余里,沈放突然翻身倒躍而起,兩女收勢(shì)不急,從他身下掠過。沈放空中一個(gè)轉(zhuǎn)折已經(jīng)騎在最后的黃馬背上,他也不跑,等兩女轉(zhuǎn)頭回來,愁眉苦臉道:“兩位何必苦苦相逼?!?p> 柴霏雪見他面色蒼白,呼吸凌亂,心道,這小子就會(huì)作鬼,裝作可憐模樣,這三十多里雖是疾馳,但習(xí)武煉氣之人,就算筋疲力盡,也不會(huì)如此氣喘,道:“你這小賊,今日非要砍下你的手來?!?p> 沈放道:“冤枉,我什么也沒干啊?!?p> 柴霏雪道:“我的馬不是你偷的么?”
花輕語道:“還有我的!”
沈放道:“兩位的馬不都好好的騎著么?”
柴霏雪道:“還要狡辯,你眼下騎的馬也是我的?!?p> 沈放無奈道:“那偷馬該怎么處置?”
柴霏雪道:“你不是精通大宋律法么?你盜竊當(dāng)死,本小姐寬大為懷,就要你一雙手好了?!?p> 沈放道:“法也不外乎情理,就沒得商量么?”
柴霏雪道:“法重如山,誰跟你商量?!?p> 沈放嘆氣道:“那沒辦法,麻煩柴小姐也把雙手砍下來吧,我數(shù)一二三,我們一起砍?!?p> 柴霏雪冷笑,道:“你怕是瘋了吧?!?p> 沈放拍拍座下馬,道:“你說這匹馬是你的?”
柴霏雪道:“沒錯(cuò)!”
沈放道:“這馬后股上分明有個(gè)振字的烙印,你的小白身上可是什么也沒有?!弊蕴拼_始,便實(shí)行馬籍制度,馬身上要有烙印,在膊、髀、頸處,謂之馬印。
柴霏雪叫人說破,嘴上卻半點(diǎn)不肯服輸,道:“是我剛買的不成么?”
沈放笑道:“那主人當(dāng)真客氣,不但馬賣給你,還送了個(gè)包裹?!闭f著一拍馬鞍邊上,果然有個(gè)繡著“振遠(yuǎn)”二字的包裹。
柴霏雪聲音又大了三分,道:“便是賣家送的!與你何干!”
花輕語一旁笑道:“原來是賊喊捉賊,你們倒真好一對(duì)?!?p> 柴霏雪怒道:“你說什么?”
沈放道:“花姑娘,還有你,你攔路打劫,意欲傷我性命,也是死罪一條?!?p> 花輕語皺眉道:“你這臭小子好不知趣,居然又來惹我!”
沈放道:“不敢,不敢,你看我們?nèi)齻€(gè)都有官司在身,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們一人一匹馬,就此分道揚(yáng)鑣豈不是好?”
柴霏雪道:“呸,今日打落你這滿嘴的伶牙俐齒。”正要亮劍出手,突然一陣馬蹄聲響,不遠(yuǎn)處十幾人飛卷而至。
當(dāng)先的是兩個(gè)中年漢子,都是身材魁梧,滿臉胡須,豹頭環(huán)眼,一個(gè)腰掛彎刀,一個(gè)馬鞍邊插著一對(duì)短槍,身后十多人也都是身手矯捷的漢子,不多時(shí)已到了近前,人群中一個(gè)漢子一指柴霏雪,高聲道:“就是她!就是她!說要買馬,我不允,她搶了就跑!”
十多人將三人圍在當(dāng)中,沈放嘆氣道:“早說你不聽,如今主人家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