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錯三人從茶館二樓探出頭去,瞧見了外面的陣仗。黑色的鐵騎排著整齊的陣型擁護著中間一頂青幔軟轎,帷幔掩映下隱隱透出一個清瘦的人影,正是惠文大長公主。
“好家伙,這看起來得有五百禁軍罷,皇帝出行也沒這么大陣仗!”花錯連連稱奇。
“這些將士身著黑色重甲,看起來不像是禁軍,倒像是......”
“什么?”
“傳聞先皇有一支黑色鐵騎,名為‘黑風(fēng)騎’。‘黑風(fēng)騎’步兵三千,騎兵八百,另有暗兵五百,由當年的冠軍侯親自訓(xùn)練而得,故又名‘冠軍騎’。先皇有一只特殊的‘冠軍符’,持符者可號令‘黑風(fēng)騎’,但是這‘冠軍符’卻不在陛下手中,沒想到先皇竟是將‘冠軍符’留給了大長公主!”
“你是說先皇將一支軍隊送給了大長公主?”
“不錯,這應(yīng)當就是消失了三年的‘黑風(fēng)騎’,‘黑風(fēng)騎’雖只有數(shù)千人,卻可在戰(zhàn)場上抵御千軍萬馬,故而戰(zhàn)場上有‘既見黑風(fēng),千里尸橫’的說法?!?p> “也就是說,只要大長公主想,她隨時都可以......”
花錯沒再說下去,三人默默地看著那纖細的背影。就是這個看起來纖弱無害的人,卻有能夠顛覆整個王朝的權(quán)力。
皇宮,永延門外。
皇帝率文武百官迎大長公主回宮。
黑色的鐵騎似乎籠罩了陽光,眾臣心中不自覺地涌出森然寒意。
“恭迎大長公主回宮,大長公主千歲千千歲。”
一片朝賀聲中,五百鐵騎自發(fā)分為兩隊,沖著小轎轟然跪地,山呼:“恭迎大長公主回朝!”
百官心中一凜,這些黑騎說的不是回宮,而是回朝。難不成,大長公主此番回京,是為了奪政么!
轎簾掀起,大長公主從容而出,淡淡道:“眾卿平身?!?p> 百官起身,黑騎也起身立侍左右?;实塾松蟻?,笑道:“恭迎姑母還京,寶昱許久未見姑母,甚是思念。”
大長公主頷首道:“幾年未見,你性子愈發(fā)沉穩(wěn),像極了你父皇。聽聞朝中諸事安好,本宮甚感欣慰,也不算枉費了你父皇的栽培?!?p> 皇帝笑著揖禮:“姑母言重了,大旻是寶昱的江山,百姓是寶昱的子民,寶昱自當殫精竭慮?!?p> 大長公主微掀雙目,看著眼前的皇帝,道:“如此,甚好?!?p> 皇帝上前攙扶著大長公主,道:“知道姑母今日回京,寶昱在長青殿設(shè)了筵席,為姑母接風(fēng)洗塵?!?p> 大長公主道:“不必麻煩,本宮在山中修行已久,喜歡清凈?!?p> “可是姑祖母數(shù)年沒見您,想念的緊,寶昱宣了平陽王闔府入宮,咱們一家人許多年未聚了?!?p> 聽見平陽王府的名號,大長公主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三年......沒見了。
長青殿。
老平陽王妃見到陳靖敏,歡喜不已,拉著她道:“阿敏這一去好幾年,連我這個我這個老太婆都不見,真是個狠心的人!”靖敏笑道:“姑母說笑了,阿敏怎么敢不見姑母?一別數(shù)年,見姑母身體康健,阿敏亦歡喜?!彪S即轉(zhuǎn)身對平陽王道:“有表兄照顧著,阿敏很是放心?!?p> 此時,平陽王府的兩位小輩也到了,封晴高興地跳上前道:“敏姑姑可算回來了,阿晴每日都在想您!”封何氏忙拉住她:“封晴,不得無禮!”封晴癟著嘴做了個鬼臉。靖敏道:“無妨,阿晴就是這個性子,三年前是這樣,三年后成了大姑娘還是這樣,以后可怎么嫁人?”
“阿晴才不嫁人呢!阿晴要在家里陪著爹娘!”
“你這孩子,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道理?”靖敏捏著封晴的臉蛋教訓(xùn)她。
封燁看著陳靖敏與封晴親昵,心中說不出什么滋味,他默默地向她行禮:“安遠見過大長公主?!?p> “平身罷?!标惥该舻?,“如今安遠已是平陽王世子,更要嚴格約束自己,今后接管好整個王府,莫辱了皇家與封氏的顏面?!?p> “大長公主教訓(xùn)的是,安遠謹記?!?p> 氣氛有些凝滯,突然,外面有內(nèi)侍通報:“康樂長公主到——”
一道紫色身影閃進長青殿。
“姑姑!”
陳靖敏抱住撲過來的身影,道:“多大的人了,沒大沒小的!還不如阿晴懂事?!?p> “哼,阿晴那是裝的!姑姑你都不知道她有多討厭,前幾天簪花宴,她跑到我宮里把我的鴛鴦貓的胡子全剪掉了!”
來者正是康樂長公主陳寶姝,也是皇帝陳寶昱的嫡親妹妹。康樂公主年方二八,與清平縣主性格如出一轍,自幼兩人便結(jié)伴在宮中四處招搖闖禍,今日砸了這宮的花瓶,明日拔掉了那院的草。偏偏有靖敏和先帝寵著,宮中的人對這兩位小祖宗敢怒不敢言。好容易挨到先皇駕崩,靖敏遠走,這兩個丫頭卻已經(jīng)長大了。康樂長公主已經(jīng)在外面有了自己的公主府,而清平縣主也不再經(jīng)常進宮,這姐妹二人又開始出宮禍害四方。
這一頓家宴,大多數(shù)人都是心中歡喜,卻也有人心不在焉,味同嚼蠟。
入夜,靖安宮。
“公主終于回來了,這靖安殿無主已久,再怎么收拾也少了股人氣兒,空蕩的很,等明天,奴婢就將這宮里的東西收拾妥當,咱們回公主府去?!标悑邒咝跣踹哆兜刂v著這幾年靖安宮的大小瑣事,靖敏聽的恍惚,什么都沒記住。
“阿敏?”陳嬤嬤再一次叫她。
“嗯?嬤嬤您講?!?p> “哎唷,我都講了好久了,公主你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陳嬤嬤嗔怪道,“怎么回來后一直這般心神不寧的,是出了什么要緊事嗎?”
“沒什么,許是有些累了,您方才說了什么?”
“累了的話就早點休息,我這就出去了?!标悑邒呲s忙加快動作,“哎呀,瞧我這記性,剛才還想著呢,這一回身的功夫差點就忘了!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标悑邒邚募茏由先〕鲆槐緝宰?,遞給靖敏。
“這是什么?”
“這是世子留下來的?!标悑邒叩溃肮鬟@幾年不在宮里,世子每次就趁著簪花宴來這里瞧瞧,一年也就來這么幾回,等了三年,實屬不易。公主今日見到世子了吧,說話了沒?”
靖敏看著手中冊子,沉默不語。
陳嬤嬤嘆了口氣,道:“阿敏,你是嬤嬤看著長大的,你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不需你講,嬤嬤就看的出來,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想耽擱多久呢?世子也不能空等一輩子,他畢竟是平陽王府的繼承人,嬤嬤不知道你們出了什么事,可是有什么事是說不開的呢?天大的誤會三年也該過去了,假如有一天,你們再也沒機會見到了,豈不是要后悔一輩子!”陳嬤嬤撫著靖敏的臉,憐愛道:“阿敏,嬤嬤不想你走你母后的老路,抱憾終生?!?p> 夜深了,靖安殿的殘燭已經(jīng)熄滅,空留一縷輕煙。圓桌上攤著一本翻開的冊子,干枯的瑤臺玉鳳似乎還散著陣陣清香。
元府。
“穩(wěn)住嘍穩(wěn)住嘍,可千萬撐??!這要是倒下來了,你下半輩子的幸??删蜌Я?!”錦華院臨時搭建的涼棚里,花錯懶洋洋的歪倒在貴妃榻上,搖著手中晶瑩剔透的夜光杯,品著大宛特產(chǎn)的葡萄美酒,愜意非常。而在他的面前,元銘正站在太陽底下扎馬步。
元銘心中非常疑惑,他總覺得自己似乎被騙了——哪有人扎馬步的時候要在頭頂放一個掐絲纏枝紅梅瓶,手臂上面擺著一排冰紋翠鳥描金茶具,胯下還點著個火盆??墒腔ㄥe的樣子卻極為嚴肅認真。
“師、師父啊,真的要這樣嗎?”元銘四肢劇烈的顫抖著,“這花瓶茶具是御賜之物,要是真掉了下來,那是要殺頭的!這火盆......我要是不小心坐了下去,更是要斷子絕孫的!”
“是啊,所以我才告訴你千萬小心?!被ㄥe咂著嘴,“這無論哪出了問題,對你來說都是莫大的損失?。 ?p> 為了練武,元銘一哭二鬧三上吊同元胡氏說明不許管他,不許踏入他的院子,還在外面派了人守著。而尚書元大人從外面遠遠看了一眼,瞧見自己的兒子咬牙站在日頭下面,不禁激動的老淚縱橫——終于有人能管住他這草包兒子了!
“師、師父,我、我真的要不行了!”
“哎!是男人就不能說不行,這還不到半個時辰呢!”
元銘覺得自己就要昏死過去了。他心道:豁出去了,殺頭就殺頭,斷子絕孫就斷子絕孫,有甚么大不了!十八年后小爺我又是一條好漢!他不管不顧的癱倒下去,花錯眼疾手快,飛起一塊石子踢翻了火盆,騰身上前一手接住了瓶瓶罐罐。
元銘看著花錯一腳踩在熄滅的火盆上,一手托著花瓶茶具,另一手照舊把酒送到口中,不禁淚流滿面。
“行了行了,別哭喪著臉,快起來!”花錯伸腳去踹他,“你這個程度也算是不錯了!這習(xí)武也不是一蹴而就,要循序漸進,今日便先練到這里吧,晚上泡個藥澡,舒活一下筋骨,明日辰時我再來找你?!毖粤T,花錯放下花瓶,準備拍手走人。
“師父師父,你先別急著走?。 痹懕ё』ㄥe的大腿道。
“做甚?不走,留在你家用晚膳么?”
“在家里多沒意思?”元銘道,“我知道有個好地方,咱們一起去泡溫泉!”
“泡溫泉?”花錯一聽,心癢難耐,“哪里的溫泉?”
“是我叔叔發(fā)現(xiàn)的,就在城南那片林子后面?!痹懙溃拔沂迨逵幸淮螐某悄线M貨回來,就住在了城南的一處破舊草屋里,夜里無事出來走動,偶然發(fā)現(xiàn)了這個溫泉眼,后來找人挖了出來,成了外祖家的別苑,有時候也會租出去給那些貴人們待客。你要是想去,我今晚就帶人去包場!”
這可真是過的神仙般的日子!花錯心道:也好,我長這么大,只泡過冷泉,還沒泡過溫泉呢。
“成,既然你說了,我也不好拒絕,今晚咱們就去,等我先回去叫上澹臺兄和薛二,晚上我們一起去!”
“那更好了!”元銘喜到,“你們直接去城南胡家村,我去村口接你們!”
肖邦的薔薇
加更一章,為了能提前排隊(可憐兮兮)